是因为他神经网络中毒了吗?是刚才那些咬他的小东西里的毒?
征哥哥!直到这个时候,站在方征面前的人才开口,以他熟悉的声音哽咽地呼唤着。
连风?方征看不见,在巨大的悲痛中无比震惊道,真的是你?可是你?刚才你?方征似乎要确认什么,想要上前去触碰连风,却不小心踩到了火里,烫得他赶紧跳开,脚下一滑差点跌倒,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一把抱在了怀里。
是我,征哥哥别怕,我是是连风。那双手臂的主人哽咽着。
你身体怎么回事?方征伸手去抚摸连风的胳膊、手臂,又碰到了他的脸。连风的脸好像变了些形状,身上也再也没有那些硬邦邦的骨头,取而代之的是有韧性的纤长肌肉,简直像是换了个身体?
说来话长,连风含混道,祖姜人给我弄的骨骼坏掉了。这是我自己本来的身体。
你身体原来这么结实?方征惊讶他自己现在居然还有心情想到这个,连风还活着,出现在他身边这种天方夜谭般的事,让方征在大悲大喜中,情绪完全调动起来,他甚至产生了荒谬的想法虽然自己看不见了,但如果,这是换回连风活下来的代价,心中的痛苦竟然奇迹般的减轻些许。
征哥哥。连风抱紧了他,方征看不到他的脸那不再是连风的人.皮.面.具,那是子锋,削尖的下巴,杏核般的大眼睛,蜜色的漂亮条状肌理,蕴含着蓄势待发的力量,宛如猎豹的流线型
你怎么活下来的?方征记得他看到的最后画面,是连风被那怪物送到了嘴边,还听到被咔嚓咬住的脆响,他还以为连风那时就碎成了两截。
但其实,窫窳咬碎的只是子锋的壳子,还硌到了它的牙齿。而在它牙齿发疼咬合不上的那一瞬间,子锋被他吞咽进了肚子里。
那东西没有咬死我,他把我吞下去了。子锋平静道,它从外面刀枪不入,但是从里面找到了弱点,它肚子上有个没愈合的伤口,当年老咳,羿君射的,那弓箭也撑在伤口处。我从肚子把它切开,取下弓箭爬出来了。
方征只觉得连风这轻描淡写的说辞后面,带着非常惊心动魄的味道。他又想到了孙悟空,故事里钻到敌人肚子里捣乱。方征不由得伸出手,子锋不知道他要拿什么,仍是一把握紧他的手包在掌心中。
你拿到弓了?怎么过来的,受伤了吗?方征问。
子锋心中一酸,颤抖道,我没事,我找了截木头,攀在上面飘过来的。
方征大为震惊,所以那个窫窳,被你大卸八块死透了?
子锋摇头:我钻出他肚子后,就只顾着跑了。子锋打了个寒噤,倒是还听到他在后面乱叫没敢回头看。
嘶。方征背上有个被长藤鞭抽到的大伤口,身上还有被小毒物们咬到的伤口。在水里泡久后麻木了,现在靠近火边慢慢烤着,疼痛感逐渐回归身体,他沙哑道,刚才那一群是什么东西?
那是鹯鸟,生活在洞穴里,有毒的。子锋伸出五个指头在方征眼前晃动,方征毫无反应,他听得到手掌挥动的风声,但没有意义。
方征竭力平复着心情,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它们的毒,是可以的解吧?要是解毒了,自己神经网络是不是会恢复,能重见光明?他心中燃起微弱的希望火光。
应该能的。我回去帮征哥哥找药。子锋眼中闪过一丝方征看不到的无措。他心头充满了怜惜的疼痛和为此暗自欣喜的罪恶感。他既难过方征受这么大罪,又为方征暂时认不出自己,让他得以连风的身份继续待在方征身边而窃喜。
刚才从水里爬上来的时候,子锋本来已经做好了方征发难和发怒的准备,他心中很乱,不知道怎么以本来面貌应对方征,可是又无法见到方征落难时置之不理直到看见方征摸索着去触碰火焰,才和对方一样震惊地意识到:他看不见了。
那么自己暂时不会暴露身份了。子锋茫然地想,亦悲亦喜。
方征身上的鱼皮衣已经被黑虫子咬得破破烂烂了。子锋帮他一起动手把那层衣服混合着毒液和血迹的衣服剥下来,露出方征赤.裸的流线型的胴.体,上面斑斑点点的细小伤口有些颜色还是新鲜的黑色。方征攀住连风的手臂,五指用力地握紧来转移疼痛。他额头滴下汗珠,随即他感到两片温软的东西凑在了肩头的小伤口上。
还有些残留的毒,要处理一下,我帮征哥哥吸出来。子锋贴着他的耳边说。
和刚才一样带着热度的大片相贴躯体,子锋从窫窳肚子里爬出来,壳子全都碎了,自然也无从寻找衣物,后来他杀了几只巨狐猴和地懒,剥了些皮毛草草围在身上,但仍能感觉到大部分躯干直接相触的暖意。方征感到连风在他肩头伤口处吮吸了几下,皱眉试图制止道:你这样也容易中毒,没有盐水消毒,不卫生
没关系的。子锋对方征坦白了一个秘密,很多毒我都不怕了,那窫窳的肚子里,有许多奇怪的东西,我太饿吃了一些
譬如说似玉似虫的块肉,又譬如长在体内的怪瘤奇虫,子锋并不愿意主动去吃那些看上去非常诡异的东西。但他在窫窳身体里困了不短的时间,自然会肚饿。他分不清究竟自己来到了胃部腹部还是其他的器官中,总之自己既没有被搅碎也没有被胃酸溶液消化,那窫窳肚子里大部分器官已经失去了功能,整个身体像一个巨大的石化迷宫,也不知靠什么来运作,跟正常的新陈代谢很不一样。里面的东西也千奇百怪。纵然知道随便吃下去恐怕不妥,子锋也顾不得那些了。没想到居然安然无恙。
但是迫不得已吃掉窫窳肚子里的一些东西后,子锋发现身体竟然有了些说不出的改变。刚才冲过来的时候也被那群鹯鸟围攻咬了,可是他的眼睛却没有瞎,身体也没有中毒的迹象。
方征稍微放心了一些,深吸一口气道:那你就嘶新鲜的伤口接触到唾液所产生的刺激让方征倒吸冷气,但连风是在帮他,他也说不出让他轻点之类的示弱的话,只是徒劳自苦地咬牙忍耐着。
子锋尽心尽力地替他吮出伤口的毒液,他偶尔抬头注意到方征脸色才发现方征蹙眉紧皱,似痛苦难挪,子锋有些着慌,连忙搂紧他哄道,对不起,征哥哥,我弄疼你了吗,你不要憋着。
不用管。方征强硬吩咐道,他一直在连风面前以保护者自居,如今双眼既失明,又被对方看到如此丢脸又无力的模样,心脏像被一把锉刀磨着,自暴自弃想惩罚自己,就故意做出无所谓的姿态,你赶紧弄。
子锋眼神暗了暗,继续低头替方征吮着小伤口附近的毒液,方征身上的伤口分布并不均匀,子锋想要继续,方征手快地拦住了他,颇有些狼狈道:差不多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