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征继续道,重华帝英勇吗?你的老师英勇吗?为了让更多生命好好活着,或能活得好一点,他们做了那么多事,也没有变得软弱,一直战斗到最后,为什么呢?
连子锋看到了模糊的线头,理不清仍摇头,我不知道。
他们是不会因为怀有伤感而悲悯的情怀变得脆弱的,恰恰相反,会具有大慈悲、大智大勇,才能真正奉行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有一个伟大的人说过方征慢慢从记忆中打捞出,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连子锋艰难地消化理解着,今日方征对连子锋进行的珍惜悲悯生命的教育,是想让他能体会人生的可悲与可贵,这样的心智才是丰满健全的。如果连子锋不懂得这一层,那么他的心态就永远不会正常,那是非常可怕的,一旦被外界条件刺激。连子锋很可能就会为了自己利益的需要(比如发泄痛苦,又譬如得不到方征的扭曲心态)而丧心病狂地践踏生命。这是方征最不愿意看到的。
小锋,你说过,小时候你和动物比较亲近,你喜欢它们,经常在一起玩。
是啊。连子锋说到这个,眼神就亮了起来,征哥哥,这青龙岭山谷外侧,我今天找到了牯牛的蹄印,这种牛是一群群的,在山野平原间到处迁徙,每一头的肉都有千斤。我今天给负责捕猎的三铜牙那队说了。要是捉到一头,可以吃好久呢。
方征心情总算好了些:做得很好。你应该早些告诉我的。不过今天他们没来跟我汇报这事情,为什么呢?
那很正常的。要是捉不到,白白告诉征哥哥,岂非让你失望吗。我们以前有任务的时候,如果中途遇到了新的大猎物,也会闷声不响去捕,回头自己还可以留点好肉呢。
倒也是。方征点头道,那捕猎这种牛,危险吗?
它们不像羬羊那么暴躁,但它们太大了,奔跑起来那角顶上来基本就没命了。不过我也给三铜牙他们说了的。正常的猎手都不会正面迎接它们的奔跑撞击。连子锋以理所应当的语气说着方征听上去陌生的字眼,语调的笃信让方征明白了一件事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十分稀松平常,像三铜牙那般的普通勇武者也有余力对抗这巨大的草食动物。上古人们的生活和后世遥不可及的巨大动物们比邻而居,对付它们的技能在后世逐渐失传,后人心中便只剩下敬畏和畏惧。
然而当是时也,它们再怎么巨大,对于人类只是肉类。
连子锋说到这里,忽然心有所感般,趴在地上凝神听了一会儿,对方征道,征哥哥,那大群牯牛奔跑到山谷外面了,很近。
青龙岭的屏障又高又陡峭,野牛没法撞进来。只是如此近距离有一股千斤重的肌肉洪流奔腾在外面,让方征还是沉吟道,带我去上面看看,它们不会撞坏什么吧?
连子锋雀跃道:好啊,等等,我去把弓拿了。连子锋又猫腰抠开火山石,钻回自己房间里取了红棕色的大羿扶桑弓。这大材小用让方征无奈扶额道,人家用这个去射怪物,你用来射牛?
都是弓。连子锋跟着方征走出门,守卫们又吓了一跳,真不知道这神使又是什么时候钻进方征房间的,这些守卫暗地里交换惊异的眼神,没敢吭声,不敢说也不敢问。
寂静的夜晚却并不安静,陆续有一些九黎战士、厌火武士都提着弓矢走在路上,犬封族人甚至带了几条狗,他们汇合在路上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看到了方征和连子锋,有些意外行礼道,首领?您怎么出来了?
看来我们的武士,都很能干。方征夸奖他们的行动力,听得出来山谷外侧的动静。
这么大的动静,聋子才听不到呢。犬封人一副基本功理所应当的样子,狗儿在地上兴奋地嗅来嗅去,秋天万牛奔腾,青龙岭在它们的路线上。真是太好了。过去我们还得跋山涉水找它们,几年才成功一次。
行进路线?方征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词。他不愿意在这些武士面前暴露自己常识匮乏,聪明地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交流意见者,很有经验嘛,那你们有没有什么绝活来对付野牛群?
犬封人嘿嘿笑了笑,骄傲地吁了声,那几只驯化的狗儿前跑,很快看不见了。武士向方征笑道:别看它们体型大,胆子小得要命。被这些狗儿一逐,就会狂奔。一般我们盯着群体边缘快要掉队的一两只,找一处袋装入口,把它赶进去
方征懂了,野牛毕竟是食草动物,体格再是彪悍,心中对犬类还是畏惧的。袋装入口,方征记得青龙岭西侧有片谷地。那里是被冰夷暴力掘开的河道下游,本来是乱石土垅,但这几年经过改道的河水滋养,逐渐被新生的浅草嘉木覆盖。方征心中忽然一动,对那些武士吩咐道:
今次别只捉一只,我们试试赶一群进西侧。然后把它们圈养在里面。
那些武士面面相觑,什么叫圈养在里面,这个时代的农耕人家虽然已经会养畱牛和角鸡了,但都限于自家屋檐前后。规模化的放牧知识,或许存在于北方一些族群中,对于南方丘陵间的人来说却是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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