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摘下斗篷就又被人认出来,这南疆破破烂烂的小镇当真是跟自己命里犯克吗,秦筝不答,甩甩头努力聚焦去看国师的脸,等看清了是谁,他也有些无措了。
此人断断不会害他,可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遇见,造化弄人天要亡他。
曲尘?秦筝努力让自己笑得不是那么难看,咧嘴道,那个,你都当上国师了啊,恭喜恭喜!
这声恭喜出自肺腑,可这样的他说出口,让人听了心酸不已。
当年二人旗鼓相当,试剑大会秦筝力战群雄拔得头筹,一时风光无两,唯一与其并肩不分高下的便是夺得榜眼的曲尘。
那时他只是一名刚刚崭露头角的南疆剑客,只身参加中原武林盛会,年纪虽轻却也能有如此成绩,和秦筝同样声名鹊起,江湖中热议如沸。
也是由那五年前的盛会起二人从此相识,以剑会友,无话不谈,称得上知己二字。曲尘比秦筝长了一岁,某日喝多了就,秦筝酒后戏言,说要认下他这个异姓兄长。
然而分道扬镳之后,多年未见,本以为各有所成,奈何如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再相见,竟然这般潦倒仓促。
曲尘上下打量秦筝,五味陈杂,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便问道,剑呢?
秦筝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封了。
曲尘想起来人禀报时说他倒在地上抽搐意识全无,遂紧张起来,刚才你怎么回事?
秦筝笑了笑,还能怎么回事,酒瘾犯了呗。
傻话诓别人也就算了,你对我也没实话了?曲尘显然想知道秦筝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声调都高了几分。
秦筝也没了笑脸,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见到知己老友自然欢喜,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能说,见到就是负担,别人问一句他必须扯谎骗十句,实在是没有什么多聊的必要。
于是他沉下一张脸,把曲尘的手挡开,没好气道,傻话就是实话,不信算了,国师日理万机,我一个叫花子也不便打扰,就此别过。
曲尘见他晃晃悠悠站起来就要走,也起身想拦他,却见秦筝抬手又挡在二人中间,千尊万贵的国师,不好在佛门前同我这个讨饭的拉拉扯扯,你让我走吧。
曲尘面露尴尬,不知他为何自惭形秽说这些伤人的话,道:可是秦筝你现在
秦筝打断他,眼里似有哀求,低声道,与你多说一句话,我就会想起从前的事,可你看现在的我。我也不是个石头做的,脸都不要这么久只是想在没人的地方苟且偷生,你若曾当我是知己,就不要过问不要追过来。
秦筝声音有些颤抖,那些事是我做的,你不杀我就让我走吧。
秦筝低着头,转身要走,雪貂像是懂得主人心意,见曲尘不敢拦他,便纵身一跃跳到了秦筝肩头,咬住他的斗篷吱吱吱地叫了几声。
秦筝脚步一顿,尘哥,难道非要我求你吗?
曲尘叹了一口气,盯着秦筝背影,又把话咽了回去,只好冲雪貂招了招手,团子,休得放肆,回来!
叫团子的雪貂闻言松了嘴,垂头丧气地跳回到曲尘肩上趴着,等他再抬头,秦筝已经走远了。
曲尘身有要事,且碍于国师身份,他若真的追出去,势必大批人马跟着反而让秦筝身份暴露,徒增危险,便只能看着他离开,私下吩咐亲信跟了过去。
第6章
深山荒庙,人迹罕至,静谧异常,秦筝自回来便坐在破破烂烂的香案前发呆,余毒尚存,周身连着脑经都不清明,他只能静坐缓解。
三旬钩吻这种毒自服下便会每隔三日发作一次,发作时全身麻痹,抽搐不止,若无解药则会窒息而亡。下毒之人良苦用心,既不想他立马死去,也绝对不会放过斩草除根的机会,所以给了他一个既能救命也能要命的酒壶。壶底有一颗珠子,上面也不知用什么方法淬了一种叫尸王散的奇毒,此毒混入水酒中服下可压制三旬钩吻,可日积夜累地服用,三年时间一到也必油尽灯枯而亡,据说死后尸体会急速腐烂,露出发黑的尸骨,形状可怖,故而称作尸王散。
秦筝摇了摇手里的酒壶,听见叮叮咚咚的声响,无奈的苦笑起来,谢你仁慈,也谢你残忍,我只是想求个明白,可她也死了,问不出什么了
多年恩情断绝,算我用性命和清白,还了吧。
差一点陷入痛苦回忆的秦筝,却被一阵车马声惊得回过神来。
荒庙外面像是来了许多人马的样子,车辙碾过泥地,听那闷声,拉的东西倒不轻呢,温庭云一手扶刀,一手拎着两坛酒,笑吟吟地迈步跨进庙里来。
咦?!陈兄怎么在此处,真是巧了。
巧吗?在此三月除了本地叫花知道这个地方,真没什么人会往这深山老林里走,况且荒庙离官道很远,就算运镖有什么特殊情况要避走大路,也走不到这里来吧。
可真是巧得出门能被大饼砸死
秦筝调整了下僵硬的面部肌肉,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来,温兄这是走镖呢?
温庭云走到他身边,特意隔了些距离坐下,卸下刀具,把酒放在秦筝面前道,对,走镖,恰好路过此处,荒山野地的就想寻个落脚的地方,进来便见到陈兄了,请你喝的!
秦筝以为又是九丹清液,有些受宠若惊,这酒很贵的,温兄如此大方,倒叫我不知道怎么谢你了。
温庭云把酒坛打开,伸手讨要秦筝捏着的酒壶,我给陈兄倒上吧。
秦筝递给他,看着他安安静静倒酒的侧脸,眉目舒朗,鼻若悬胆,不笑的时候眉宇间透着一股清冷,让人不敢靠近,秦筝琢磨他年纪比自己小些,但神色沉稳内敛,不知是不是早早出来行走江湖沉淀出来的。
温庭云眼角余光发现他盯着自己看,忍不住弯起嘴角笑起来,把酒壶递过去,好看吗?
秦筝尴尬的接过酒壶,也不知道他问的是自己为什么使劲儿盯着他看,还是问他长得好不好看,于是挑了第二个问题回答,好看。不知温兄今年贵庚啊?
温庭云笑眯眯道,十九。
秦筝有些诧异,呀,这么年轻就出来走镖了,七刀门门主一定十分看重你。
温庭云挑了挑眉,何以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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