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温庭云把头埋到他肩胛上,那声肯定反而变得含糊不清,有点撒娇宠溺的意味。
咳!打扰一下,二位能先控制下自己么,叫我来做什么?
温存了片刻,听见一清脆的女声,黏在一起的两个人这才直起腰一齐往门外看去,金芝语抱着手,斜靠在门扉上,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
金芝语说:听说我被烧死了,梅庄那把大火还怪到了你头上,等我爹爹醒了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怎么办吧!
温庭云道:这里不安全,广寒山庄的人知道我们在此处,可是他们没点破,恐怕有其他意图。我打算带哥哥去烟雨楼住几日,你若不嫌弃就跟我们走吧。
金芝语是土生土长洛阳人,提起烟雨楼自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她一个大家闺秀,跑去男人销金窟里住着,传出去恐怕得把金老庄主再气晕一次,温庭云就是顾虑到这一茬才特意叫她来问清楚愿不愿随行的。
行。金芝语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秦筝颇为意外:金姑娘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金芝语坦然道:知道啊,你们这些臭男人寻欢买醉的地方。
秦筝:
闲杂人等越多的地方,越能掩人耳目,什么时候动身来叫我一下,我回去收东西了。金芝语还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
秦筝哭笑不得:姑娘可真是女中豪杰啊,入得狼窝虎穴如此豪爽,我实在是佩服。
秦筝不是恭维她,在他见过的女人里,脾性这么洒脱的金芝语数头一个,离家出走走得干干净净,恩怨分明,也没有因为自己是个女儿身就扭捏作态,要说对秦筝曾经有过什么念想,也拿得起放得下毫不拖沓。
可是金老庄主毕竟是真的因为痛失爱女不省人事了,秦筝还是提醒她道:外传你死于火海,留的家书肯定没有送到金老庄主手上去,不管他和卫冰清私下筹谋什么,身为父亲,牵挂你的安危是人之常情。
金芝语这时候才稍微有些动容,道:我知道,我会再写一封信送去给他,让他知道我活着。
温庭云说:半柱香后走,姑娘去吧,一会儿让苏耽去叫你。
后半夜,温庭云叫上了贺迟和苏耽,带着秦筝和金芝语悄悄去了烟雨楼。
五个人被分别安排在了不同房间,客来客往,谁都不会没事儿打开紧闭的房门叨扰旁人贪欢,一行人在此烟花乱世里住下,反而得了几日清静。
梅庄大火过去了七八日,武林大会终于在数次延期后,于洛阳城外的黄龙山祭台隆重举办,此山是神武行所有,听闻其祖坟就在山的南面,山顶有个从远古就留下来的祈雨祭祀用的祝祷场,收归神武行之后,他们依旧开放给百姓上山祭祀,还修了个功德塔可以焚香祈福。
走江湖的人知道自己手里血腥过重杀伐太多,尤其神武行锻造的还是凶器,故而总在消除业障上费劲心思,以求来世少受些恶报。
所以武林大会放在这里举办,别有用意。为了把这次声势浩大的盛会办好,神武行特地在祝祷场里搭好了台子,武场辽阔,备齐了桌椅板凳供众人观礼,容纳所有参会的门派也是绰绰有余。
此次盛会是对外开放的,老百姓只要站在外围,一样可以观看精彩绝伦的比试,如此这般,轻易就混进去无数牛鬼蛇神掺杂在百姓之中,秦筝和温庭云除了戴着两张丑陋无比的□□,挤在人群里都不需要再花其他功夫掩饰身份。
少有人见过苏耽,他也就不用遮住面貌,贺迟一早就被温庭云派出去了,金芝语虽然想来,一想这武林盛会暗潮汹涌,打着小算盘的很有可能就是她亲爹,她就没了兴趣。
苏耽可怜巴巴地跟在两个人身后,听了一耳朵的调笑,好不容易找到张桌子三个人落座,苏耽已经牙酸得茶都喝不下了。
你俩长得俊些,当众拉手或许还有人觉得赏心悦目。可现在戴着那东西,你们也稍微注意点,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的,反正我瞧着两个丑成这样的男人在面前亲亲我我,有点倒胃。苏耽憋不住了,眼神呆滞地说。
自从跟温庭云那样了过后,秦筝也不遮掩自己的心了,听到苏耽一番打趣还觉得有意思,拉紧温庭云的手道:丑成你我这样还彼此不嫌弃,那才叫情真意切吧。
那叫眼瞎,苏耽翻了个白眼,默默在心里怼了一句。
有秦筝在侧,温庭云心情一直都很好,懒得跟苏耽计较,拉着秦筝坐下,等着一场好戏上演。
快到正午时,薛肆闲迈着稳当的步子走上台前,众人逐渐安静下来。秦筝许久没有见到薛老了,遥想当年他对自己殷切的嘱托犹然在耳,如今已是心境非昨日。
今日是难得的大会,薛肆闲没有穿他平日那套露着半个上身的铁匠装束,而是换了一身金色长袍,上面纹着几只张牙舞爪的神兽,束着一条皮质黑腰带,虽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大概是终日锻铁的缘故,薛老身材犹似壮年,没有肚腩和赘肉,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
只听他声如洪钟地宣布了此次盛会举办的意义,邀请到的门派有哪些,而后一一对台下坐着的各位掌门致礼。
唯一被秦筝听进去的,就是要选个武林盟主这样的角色,表面上是为了对付这次和魔教的冲突,实则是要重新洗牌。
小鱼吃大鱼,玩个蚕食鲸吞的把戏,上游的人自不希望看见百家争鸣的景象,而下游的鱼虾,就算努力往上挣扎,也越不过那龙门去。
皇帝老儿也没这么大胃口,他们也真敢说啊。温庭云扫视着坐上各家掌门,道貌岸然,气势逼人的做作样子让他更加鄙夷起来:一个卫冰清就够我恶心了,那是胜义堂的掌门对吗?肥头大耳提得起刀?这种人是怎么当上掌门的!
秦筝见惯了这些人什么样子,笑道:做了掌门,几乎没有再提刀弄棒的需要,学会怎么和大门大派周旋,怎么管教下属和弟子就行。要论真功夫,恐怕没几个是你的对手。
温庭云说:地藏神教上至谷主下至洒扫杂役,都是经历过生死血仇之人。没个拿手的绝活,根本不可能有自己一席之地。他瞅了一眼苏耽,继续道:你别看苏耽武艺稀松平常,他当年也是个恶贯满盈的亡命徒,丧心病狂把人陈员外一家八十几口毒得一个都没剩下。
苏耽听见这个评价,还挺满意,说道:那是他们死有余辜!怪我当时年轻,炼毒的功夫没学到家,要是现在让我去,那个村儿成个死地都不解恨!
秦筝咽了咽口水,有些惊诧的看着他。一直以为苏耽不过是个脾气古怪的糟老头子,虽然对温庭云偶尔有些微辞,但谷主吩咐了什么他都尽力去做好,还算个衷心的下属。可这种残酷冷血的过往放到苏耽身上,让人不寒而栗。
地藏神教收归奸邪亡命徒为教众是众所周知的事,入了教就没人会去计较他在谷外犯下了多少大奸大恶的罪行,而且只要本领过硬,熬得下去,出人头地也不是难事。
可是秦筝往后要和这些作奸犯科的人同流合污了,心理建设还没做好,这厢被苏耽几句话刺激得不轻。
行了行了,你自己那点破事心里没数么?好意思拿出来说,我要是把你丢出谷去,有的是人治你,得瑟什么?
温庭云知道秦筝什么脾性,在名门大派呆久了,从小就被教导侠之义者,要把扶弱济贫惩恶扬善作为信念,做为安身立命之根本。温庭云没觉得这些话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唯一的问题是说这些话的人,又有几个人是真的行侠仗义坦坦荡荡?
他见惯了名门大派怎么打着匡扶正义的旗号,暗中给人下套,无恶不作,手段奸猾,深受其害的是他,久而久之便不再信这套说辞了。
温庭云眯着眼,盯着武场中心注意力却没在那边,说道:哥哥知道地藏神教名字的由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