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无凭无据,口出狂言!他心虚地吼道,故意提高了嗓门,然而声音打着颤,已经没有人想搭理他。
刘棠饶有兴味地弯下腰,一只手杵在腿上,看上去十分俏皮,但她始终没有笑颜,这个姿势就显得多了一分威胁意味。
我话才起了个头,你着什么急?再说回那二十多年前,卫冰清半路搭救了一名女子和襁褓婴孩,带回了广寒山庄。正如大家所知,那女子同他结为了夫妻,而捡到的婴孩,由夫妇二人抚养成人。
众人又把目光投向了秦筝,被人这样当众再说一次身世,实在不是什么美妙的体验,可接下来的那些密事才是秦筝不想让别人知道的。
刘棠道:卫冰清万万没想到,那女子其实是顾元赫的妻子,当年已经身怀六甲的她陪同顾元赫出谷,才临盆没几日,丈夫便遇险身亡,连带着跟着出谷的门徒也都死光了。她一介弱女子抱着个襁褓婴孩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想找个依靠的人保命,恰巧遇到卫冰清,于是就跟着他回了广寒。这一回,二十多年过去,要不是卫冰清打着退隐江湖的幌子去设计偷盗武当少林的秘籍,刘堇栀就不会发现她丈夫那三块地图残本,一直被卫冰清藏在广寒的禁地里。
她与你有杀夫之仇,却阴差阳错地嫁给了你,还生下了卫雪晴,在知道你心思如此肮脏不堪后,选择联系旧部,拓下了你藏在禁地内的秘籍和地图残本,匆忙转交给了旁人,不料却被你发现了。刘棠突然指着卫冰清,言辞激烈道: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发妻,还让她儿子为你做出的丑事背了黑锅,利用他人对你心存的那点可怜的恩情,你在世人面前欺之辱之,极尽报复之能事,美其名曰母债子偿,天经地义。卫冰清,秦筝是个傻子,可总有人是清醒的,你作恶多端虚伪下作,有什么资格坐这盟主之位!!
这番话宛若晴空霹雳,不止是广寒山庄的弟子大惊失色,就连当初受邀参加了金盆洗手大会的各门各派的人,也都吃惊不小。
他们仍然记得当时秦筝是如何在众人面前,受尽唾骂鄙夷,被人逼得只能自毁武功以求保命,而卫冰清又是如何狠心地一剑又一剑打在他的后背上,直到血肉模糊,疼得人事不省。
秦筝当着天下人的面亲口承认,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原来竟是卫冰清用养育之恩作为枷锁,逼着他背下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孽。
已经走到了这般田地,即便撕下戴了许久的面具,卫冰清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谁若拦他,就当是坐上霸主之位必须献祭的生命。
他冷笑道:刘棠姑娘言之凿凿,仿佛前后几十年发生的事都是你亲眼所见,我夫人已经去世了,这些话又是谁说与你听的?他笑出了一口阴森的白牙,睨着秦筝,问道:是我这个不孝孽徒,还是魔教之人?又或者在场的谁?不服本人坐上这个位置,就使这下三滥的阴损招数,荼毒武林!今日是遴选盟主的盛会,魔教的人应了战书又毁约提前攻来,这般言而无信,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时机掐得如此精准,到底是谁!胆敢与魔教之人里应外合,陷正道于不义!!
他可真是老奸巨猾。温庭云喃喃感叹。
刘棠姑娘来得突然,又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即便说的话会引起武林震动,可大家也保留了三分余地不敢全信。秦筝太了解卫冰清了,从前他以为师父这叫谈笑风生能说会道,如今看来,却是一副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丑恶嘴脸。
那你信吗?温庭云意有所指,秦筝明白他想问什么,他一直以为这中间有一个魔教的人掺和其中,卫冰清也曾说过是那人杀了刘堇栀,而如今刘棠直指凶手就是卫冰清本人,秦筝即便内心已经有了答案,还是不大敢相信。
我相信他为了报复我娘,想让我过的生不如死,更乐意看见我活得还不如一条狗,这样他或许会痛快些。秦筝渐渐握起了拳头,愤懑道:我也相信,广寒有什么劳什子祖训,会让他不惜一切,做尽恶事,只为门派兴盛。
他隐忍许久,声音有些哑道:可我不信他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妻子,与他生育过一个可爱女儿的妻子啊
温庭云顺着众人视线看过去,卫冰清长得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笑起来温雅和善,神色淡然下来反而不怒自威,自有大派掌门的气势。这样的人,若有个表里不一两面三刀的内里,比明目张胆偷鸡摸狗的宵小还要让人恶心百倍。
嘁!有的人惺惺作态惯了,那皮就长在了脸上,撕都撕不下来。哥哥,他的心是黑的,你要是不信,我找机会挖出来给你看看!
温庭云原本是想说点有意思的俏皮话,让秦筝不至于听见这些太受打击,谁知道话一出口,俏皮话反倒像是在耍狠,听得秦筝脸青一阵白一阵,摆摆手道:别别别,我是真的不想再跟这人扯上半点儿关系。虚慈方丈圆寂前拜托了我一些事,还需你帮我,这是个大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温庭云眉毛一挑,坏笑道:不带别人玩?
秦筝点点头:不带!
你是在邀请我以后同你浪迹江湖么?温庭云脑子转了一百八十道弯,不知怎的能把话听出这么一层郑重相待的意味来。
秦筝本来想笑他胡思乱想,可遇上他的眼睛,那么渴望和认真,急不可耐又有点小心翼翼,一时看愣住了,便答:是啊,在下秦筝,可否邀请子卿作陪,等能放下恩怨情仇的那天,你不是谷主了,我还是个要饭的,一起浪迹个江湖可好?
好啊好啊,好得很!温庭云笑得那么天真,在这风云诡谲的汹涌中,灿烂得像是什么都跟他没了关系。
几句简单的话,让身处在漩涡中心的两个人暂时透了一口气,可刘棠犹嫌不足,见卫冰清巧舌如簧,便转头去寻宿涵的麻烦了。
你师父说我言之凿凿,犹如亲眼所见,宿涵,是不是有人亲眼所见你不是最清楚么
宿涵大睁着双眼,因为恐惧已经有些呼吸急促。
刘棠猜到他会是这副鬼样子,忍着笑继续道:别人看见了什么可都跟我一五一十的说了,你那晚
闭嘴!!!!!妖女,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让你妖言惑众!!!
宿涵抽剑而上,借着武场台子的高度好不容易飞到了图腾柱的一半儿,用剑快速向下击打,用着巧力向上攀爬,像只疯狗似的冲向柱顶,眼看着马上就要够到刘棠的靴子了。
刘棠看他突然暴跳如雷,急火攻心的打过来,也是一惊,轻飘飘从图腾柱上飞将下来,落到武场中心时还有些茫然。宿涵誓不罢休,生怕她再开口说话,爆出些更让他恶寒恐惧之事,挥着剑红着眼,失去理智地砍杀刘棠,刘棠有些措手不及,被他打得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宿涵的剑被人用流星镖打中,锵地清脆一声,剑身微微震荡,本欲刺到刘棠的那一剑正好歪了。
来人一样带着斗笠,什么时候出现的也无人察觉,他把刘棠护在身后,偏过头轻轻点了点,二话不说就和宿涵缠斗了起来。
卫冰清已经隐忍许久,爆喝一声:听我号令,魔教之人,一个不留!!
说罢,卫冰清竟朝着弱女子就打了过去,温庭云见势不妙,拦腰搂着秦筝,提起寒牙将卫冰清挡了下来。
秦筝落地时踉跄了一步,顾不上自己狼狈,对着刘棠道:姑娘快走,是非之地不久处,有话以后再说!
刘棠方才只是一闪而过的慌张,现下又恢复了那清冷的神色,道:你跟我回去,师父要见你。
秦筝有些诧异:你师父是谁?
见了便知。刘棠突然抓着秦筝的手臂,脚尖用力一点,迅速飞离众人,她不忘回头对着那名突然出现的斗笠人喊道:没到时候,走!
休想!!卫冰清提起剑追了上去,温庭云也紧追其后。
宿涵一剑挑落了对面之人的斗篷,见到其容貌时,寒意从头至尾将他彻底浇了个清醒,慌不择路之下,他追着卫冰清离开的方向跑去,意图躲开众人耳目,引着那男子往黄龙山最高处去了。
秦筝很想提着气让刘棠跑得轻松些,他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姑娘家轻功再好,跑了这么远还一直是上山路,也有点吃不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