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小时候听一次就觉得世界大战来了,长大以后视角变化,只觉得哭笑不得。
许恣喊:爸,妈。
这两人同时噤声,活像刚恢复理智,尴尬地横起脸。
许恣低头扯了扯衣摆,其实忘了自己本来想干什么,他一路都在想,以后会怎么样,此时他清醒地知道为时尚早,在这个抛到社会上敲不起一圈涟漪的年纪里,他们人微言轻,没有什么比蛰伏等待更明确的选择。
许恣忽然就想任性一会:我早恋了。
老爸和老妈理所当然地懵了一下,对视一眼。
早恋啊?晁云不恰时候地想起小翠拔高音量喊老板我要当你儿媳妇的样子,连忙心里呸了呸,她说,正常啊,你妈也早恋,你外公当初拿棍子追了我两条街,但是你爸不会这样你放心。
你早恋那时候才小学毕业吧?老许皮笑肉不笑道。
晁云白了他一眼。
许恣抿了抿唇,继续道:对象是郁侃。
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呢老许嘴快,被拖鞋面狠狠蹬了一脚,顿时醍醐灌顶。
就你长嘴了真能说话。晁云动作快过脑子,后一根神经刚勉强跟上前一根,咯嘣一下断了。
许恣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们两一眼,转身回房间。
卧室门没关,晁云和老许慌乱地跟上,一人占据一边盯着许恣的背影。
紧张说不上,五味杂陈倒是不少。
其实许恣要说一个别的男孩名字他们两都不至于这样,拜儿子性子所赐,他能说出我喜欢一个人这样的话他两已经觉得十分难得,但是郁侃是个三分之一个儿子一样熟悉的存在,冲击感颇强。
这一天在亲戚家与许多人之间周转,临到头的困倦被势不可挡的信息量强行冲断。短短两句听不出什么问题的话要逐字逐句重复读四五遍才能理解。
老许按捺不住往里迈一步,很快被旁边女人长腿一勾拦了回去,他瞪着晁云,只见晁云整了整衣领走进门,抓了个板凳,一屁股往儿子边上一坐。
许恣转头看她。
妈问这个话没有别的什么意思,你不要想多。晁云捏了捏脖颈,问,你们两认真的吗,我主要问你,你想清楚了吗,不是因为什么刺激出现了错觉什么?
她说着瞥了眼老许。
许恣嗯一声盖过去,八风不动地打破晁云的怀疑:跟你们离不离婚没关系,不是错觉。
老妈不说话了。
白炽灯光在黑洞般的窗上反射了一室安静,许恣透过窗试图看外面,什么也没看见,他再开口时像极了在外受委屈的小朋友,曾几何时试图自己遮住一切挫败,某一天忽然本能寻找安慰或者责备。
他爸妈知道了爷爷奶奶应该也知道了。许恣开口越发艰涩,妈,我有点难受。
晁云站起来,默不作声地搂住他。
老许摸了只烟刚叼上,没点,他晃悠晃悠进门,在许恣后背一下一下拍。
后来虞露带了几个陌生人回来,花三个小时的时间从房子里打包了一个又一个大箱子,邻居有来问情况,虞露就说老人家是上了年纪的病,夫妻两不放心留老人在这,要带到江城照料。
许恣按照老妈说的,最初回复了几条信息之后就没往郁侃那边发过信息。郁侃打了几次电话全被挂断,似乎是短暂的休息过后稍微缓回过神,一下发了很多信息。
老妈的意思是先冷处理。
现在老人家出事的关头事态忙乱,郁侃多半的几率要跟着爷爷到江城去。
而郁明源夫妇两人对郁侃的紧张程度正在高点,这时候郁侃弄出的任何风吹草动,郁明源和虞露都会联想到许恣身上,反而不利于他们以后联系。
许恣不确定郁侃那是什么情况,没有贸然发信息。
老许原先定下回去的时间也是差不多这几天,他往后推,选择留在这里。
下午郁明源送郁奶奶回来休息,晁云和老许一并过去,和一些邻居一块送上慰问,郁明源单独留晁云两人说话,晚上又回医院。
奶奶回到家里之后郁侃的消息就消停了,许恣和他的聊天记录第一次断了。这之后的几天晚上郁明源和虞露两人会交替回来,而郁侃一直没回来。
晁云和老许时不时到对面去,每次只是看看郁奶奶,送些吃的。
后来有天听说郁明源已经带郁爷爷去江城了,虞露回来收拾东西,身边跟着杆儿高挑的少年,虞露转头跟他几次说话,他没理会。
小侃回来了。晁云磕了把瓜子,要给你两腾地儿吗?
许恣缄默地横了他妈一眼:不用。
晁云笑了笑:我是怕他动手,你们小时候打坏我东西次数还少么你晾他这么多天,他不气才怪。
老许拿了瓶冰啤酒,在许恣边上小声说:你妈是以己度人,她要是给这么晾着,那人准活不过初一。
知道老爸在逗自己开心,许恣很给面子地笑了笑,老爸一脸惊悚地走了。
虞露跟奶奶说话的时候,郁侃没影了。从哪走的没人看见,门有没有开过都没人看见。
又不敲门。许恣轻啧一声。
来人卷进他房间,手劲大得出奇,抓着许恣往床上一摁,几天没见,眼窝好似深了,郁侃整个人呈现种疲乏的凄美,死死地盯着许恣。而郁侃兴师问罪的话还没说出口,许恣的手从他脖子后面绕过去用力往下一兜,一口咬在郁侃侧颈上。
郁侃猝不及防,疼得一抖,两巴掌拍许恣大腿上。
许恣尝到一口腥味才撒的嘴。
郁侃指腹摸了摸,无语了:你一口咬死我算了。
不至于。许恣抹了抹嘴角,什么时候走?
郁侃没答,张开手臂死死地抱住他。
许恣以一个很别扭的姿势半悬空着,毫不犹豫地抱回去。
来之前郁侃很乱,什么猜测都有,他成天守着爷爷的同时已经在颅内模拟了整整一本家常许恣菜做法大全,烦躁又煎熬,在郁明源和虞露虎视眈眈的眼皮子底下做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可是看见许恣就踏实了。
好玩吗?他捏了捏许恣侧腰,看,那个英俊潇洒的男人为了我茶饭不思,感觉怎么样?
许恣在他后背抓了抓:好玩个屁。
郁侃一顿,低低笑了笑,又闷闷道:你担心我了吗?
许恣:废话。
我,郁侃啧了一声,你是不是跟云姨说了,我刚进来看见她了。
许恣嘴角动了动:你是不是吓死了?
是啊。郁侃一叹,之后是良久的沉默,他半笑不笑地揶揄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吓死了。
许恣一声不吭在郁侃脑门上抽了一记。
属于别离的低沉在一言一语的玩笑中消失,可是不经意又倒了满罐。
他们非常克制地换了一个吻,温润的唇触碰上,感受牙齿的锋利,像曾经耳鬓厮磨那样低声交谈。
这一走温吞里透着轰轰烈烈,其实这假期并不长。
郁侃带走春节前留在许家的吉他,据说郁明源和虞露在儿子叛逆性取向的对比之下宁愿接受他有一些叛逆的玩具。
虞露和郁侃走之后,对面屋里只有郁奶奶,许恣在车尾气从小区消失以后就带着小猫到对面找郁奶奶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