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云姑娘说了,她们云家死了多少人,就要陆家多少命来赔。我懂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不要中洲将领百姓的命来偿。谢眠的声音很轻,但在满厅寂静之中,清晰可闻,我只要云家人的脑袋来赔。
谢眠抽出了腰间的刀,指向院外:云姑娘,请吧。
暴雨未歇,院中已有狂流滚滚,可没过脚面。所有的树和花花草草,都因为暴雨的冲刷,显出颓靡之态。
云遮月甚至不肯用灵力遮开雨幕,任由暴雨将她淋透。
雨水打湿她的长发和衣裳,顺着脸颊一直流下去。她从没有这样狼狈过,也没有这样狂热和兴奋过。
她没想过在事情暴露之后,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机会。谢眠居然为了报陆翡之的仇,没有让朝凤修士一拥而上,而是狂妄到要一对一,亲自杀她!就算朝凤城其他修士劝阻也不肯听!
云家战力大减,再加上勾结魔族的事情暴露,一蹶不振已是注定的事。就算谢眠放过她,她也不想活了。
她现在只想在死之前,杀了谢眠。她要杀了谢眠,让陆翡之,让陆家人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她进入灵镜巅峰多年,练功不辍,近日更因机缘,实力大增。谢眠在三年前,还不过是个连刀都不能拿起来的废物!依靠陆翡之,才勉强在朝凤城立足!
谢眠必不可能敌得过她。
但尽管如此,她依然一丝一毫的灵力也舍不得浪费,尽数灌注在这一剑中。这会是她这辈子最厉害的一剑!
用来手刃她这辈子最仇恨的人。
她刺出这一剑。
对面的人居然连闪躲都没有,而是迎面挥刀。
云遮月几乎在心中狂笑。
她等待着剑刺入心脏熟悉的触感,但为什么,剑势却落空了。
她睁大眼睛。
这不可能!谢眠不可能躲过去!
然后她感觉到了脖颈一丝微凉。
那刀太快了,快到她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就看到鲜血喷涌而出,视线从前往敌对的人影,转向了暴雨淋漓的天空。
不可能!
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的不甘和怨恨,几乎比得知父亲和祖父死亡的那一刻,更加汹涌激烈。
谢眠只是个,只是个废物!只是他们云家,安排在陆翡之身边的棋子!
怎么可能?!
但她的疑问已经没有人回答她了。
谢眠用暴雨洗刀,没有回身看院中的尸首,收刀入鞘。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么晚更新的事,什么也不说了,明天双更。
别催肥吱,他明天就出来了。
晚安
第56章
谢眠往厅内走去。
他听到身后叮了一声,像是镜片掉落在石板上的声音。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前些年的时候,云遮月至少还能伪装地很好,只让谢眠下意识有些警惕。这次云家受到重创,她再过来,看起来明显已经不对劲了。
她的嫉妒和不甘,藏在美名其曰一切为了家族这种看似迫不得已,其实阴暗自私的借口下。随着一次次计划落空,遭到原本心中棋子的反噬,心底的怨恨也越来越重,最终成为养浊的沃土。
云家有法器,可以防止外界的浊气侵蚀子弟,可自己心底产生的浊气,却没办法消除。
对战那一刻,谢眠看着云遮月通红癫狂的眼神,就意识到,她快要堕魔了。
但这对谢眠来说并不重要。
他要杀云遮月,只为私仇,无关大义。与她有没有堕魔没有关系。
倒是厅内其他旁观者,看到云遮月死后,身体化作浊气,消散于天地间,脸上的表情惊诧又复杂。
就连看着云遮月不敌死去,悲愤欲绝的云家人,在这一刻,都忍不住露出了惊惧的神色。
因为这说明,虽然云遮月还留有一些自身的意识,也已经在堕魔的边缘徘徊了。
有和云家关系亲厚,只是碍于事理不敢表态的人,看着这一幕,怔怔道:怎,怎会如此啊?
云遮月,可是云家择定的继承人啊。怎么会,堕魔
谢眠从雨幕走入厅内。
宋波平站起身。他拿起桌上的那个盒子,起身与谢眠擦肩而过:云家十岁之下的孩子,我会带走。
这是谢眠请动宋波平出山的条件。
宋波平不是来帮谢眠的,而是来帮云家留下最后一丝血脉的。
谢眠侧身让开,恭谨道:当然。
谢眠原本也没想过赶尽杀绝。
云家两位圣阶都死于云祈安之手,云遮月是云家这一代唯一有望圣阶的人。如今也已经死于谢眠之手。至于云家其他曾害过朝凤和陆翡之的人,不管在不在这里,朝凤自然会一一算账。
至于那些留存下来的其他的东西,地盘,法宝,秘籍,其他势力不会放过的。
云家结局已定。
宋波平听完这句话后,点了点头,走入雨中。他身旁宋家的晚辈,连忙追上去,为他撑伞。到了云遮月身亡的地方,宋波平弯腰捡起地上那块观世镜的碎片。
他比刚来的时候,看起来老了一些,沉默着离开了。
谢眠并没有急着应对其他的云家人,而是看向其他没有动的家族:诸位一路奔波,也累了吧。是要留下来做见证,还是先下去休息一下?
目目相对,没有谁作声,皆沉默地站起身,准备离开此厅。
现在云家人遇难的真相,在场都已经心知肚明。然而事实真相彻底揭开以后,现在凶手是不是云祈安,已经不重要了。
更重要的事一件件被抖出来。云家与魔族勾结;陆岚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丈夫,居然也是一位圣阶;陆翡之不知所踪,外面猜测他很可能已经死了,认为朝凤将衰,可如今继任的谢眠,却展现出了惊人的强硬和力量;谢眠的母亲居然是钟家的人
这一场对峙中掺杂着太多的讯息,以至于他们必须暂时把场地留给朝凤城,其他的事,接下来再谈。
至于他们离开之后,留下的云家人会是什么样的命运,不言而喻。
云家人自然也知道,一时绝望恐惧与仇恨在他们之中散开。
只有一个青年看上去和周围的云家人截然不同,他好像眼睛不便,一直蒙着眼,始终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却一直面向着云遮月刚刚死去的方向。
其实她原来不是这样的。
一片哭泣和怒骂中,蒙眼的青年突然开口。
他在为云遮月说话,但他并不愤怒,也不悲伤,就像说的是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她以前很温柔,是个会哭着说我不过好日子了,把弟弟的眼睛解开吧的好姐姐。但是没有人听她的。
一开始,也只是希望自己越来越强,在云家这种利益至上的虎狼之地,保护弟弟和母亲啊。
她天赋并不算高,也是咬着牙,没日没夜地苦修,才一步步才爬到这个位置。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谢眠却摇头:我不关心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