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舒所说也有些道理。萧焕见沈望舒咬着下唇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自觉为他圆起了话头,不过猜测终归是猜测,还得去求证一番比较好。
求证什么,又要怎么求证?叶无咎问。
萧焕也学着沈望舒那样,蘸了茶水在桌上写:明月山庄的船是几时到沅陵的、又是几时走的、其间是否下雨,苏慕平又是几时到沅陵、几时离开的。还有这远运船行,到底与泰兴镖局的事有没有牵连、他的东家又到底是何方神圣。
叶无咎啧了一声,够得查,希望你们十天之内能查明白。他倒是很无所谓,当然是一个劲地说风凉话。
这是原本和沈望舒也没什么关系,他却坚持来了,甚至不是为了洗刷苏慕平的冤屈。明月山庄的徽记我最熟悉,我去问问附近的客栈食肆有没有见过我们的药船。
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不宜奔波,把徽记画出来给我们就是了。萧焕也没料到沈望舒才因为替自己说话被苏闻打了一顿便又敢因为他而私自离山。虽然不敢这么想,但萧焕大概也意识到,沈望舒其实是担心他的安危,不是一路上是否会遇到危险,而是十日内他们能否探知真相。
小舒其实还是在乎他的,他能感觉得到。萧焕有些开心,不过这份开心却更让他愧疚不已,自然不愿意再让沈望舒受累了。
但他却忘了,沈望舒是个极其要强之人,如今连叶无咎这个原本可以暗中使绊子的人都表示出要帮忙的意思,他怎能因为一点皮肉伤就留在客栈不去打听呢。
你以为有徽记便罢了么?我们的药船与其他船只相差甚大,我认得,你们认得么?沈望舒轻笑一声,更何况,如若泰兴镖局的船真是在此处被动了手脚,那么此地不是有人手握大量的迷|药便是有人知道这个方子,想要下黑手也是易如反掌。那迷|药多厉害你们也知道吧,但你们有我熟识吗?
岳澄还不知道其中的关窍,你很熟识那迷|药?那你不哦,万一就是你配的,凭什么告诉我们。不对,你跟着我们不安好心啊!
还真不好意思,在下虽然在明月山庄当弟子,医术还真是一塌糊涂,你便是打死我我也配不出这药来,不过用起来倒是得心应手。沈望舒上身微微前倾,语气仿佛是在逗弄岳澄,你师兄没有告诉你吗?以前我经常用这东西的,得心应手,简直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利器啊。
你!岳澄瞪大双眼,师兄师姐!这事说不好就是倚霄宫的余孽所为啊!咱们还是先把沈望舒抓起来,堂堂少宫主陷于我手,我就不信那些阴魂不散的余孽不投鼠忌器!
他这话一说,没人响应。萧焕、韩青溪甚至是叶无咎都神色古怪地望着他。
唯独沈望舒笑吟吟的,笃定他不会拿自己怎样。
那天连叶无咎都看出来了,岳澄与沈望舒应当是有极深的渊源,否则身上也不会有个一模一样的印迹。叶无咎猜测,要么沈望舒与岳澄是兄弟,因着沈千峰与岳正亭的恩怨,故而将他的儿子偷了一个在身边;要么岳澄与沈望舒是兄弟,沈千峰故意把自己的儿子给仇人养,总之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恶心岳正亭,只是还没等到这一天他自己就先折在萧焕手上了。
韩青溪却是知道岳正亭从来就没有双生子的,所以岳澄必定是沈千峰的子嗣。
至于岳正亭原本的儿子去了何处、岳澄如何就成了自己的小师弟,韩青溪还猜不透。
萧焕却是几乎知道全部真相的,听岳澄这么说,感叹他这个师弟还真是命好、被门派上下宠得如此天真的同时,又开始深深地心疼起沈望舒来。
莫要胡说,倚霄宫还剩下些什么人难道我还不清楚?萧焕叱了一声,那大家就一同去吧,当心些,莫要着了道。
不久前萧焕还当着沈望舒的面猜测过是不是倚霄宫的余孽在为祸,谁知这么快就帮着他说话而斥责自家师弟了,不由扫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
萧焕更是心底一疼,很想把这个人狠狠地揉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习惯性申了榜,不小心还真的上榜了,这个周大约会日更的
第38章章八无踪
小二,来两壶酒,再来一份陈醋鸡,一份羊逢羹,一份焯茼蒿,要醢豚作料的。赤山渡并不是什么知名的大渡口,何况如今斜阳渐矮,早就没几只船了,因而渡口旁边的食肆生意也冷清了起来。忽然来了两名食客,自然是让店里的伙计双眼放光。
您先坐,请稍等。伙计殷勤地去了。
来的两人一人青衣一人白衣,正是沈望舒与萧焕。先前说要出来打听,便当真来了,只是萧焕说五个人一道出来实在太显眼,不若分头行事。原本叶无咎最不放心的就是他,是点名要跟他一起的,谁知萧焕主动提出要跟沈望舒一起,叶无咎想着沈望舒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也就点头同意了。
沈望舒本是不肯的,岳澄就更加不肯了,对峙了好一阵,韩青溪忽然又点头了,带着岳澄便走,沈望舒便不得不跟着萧焕。
既然都一道出来了,沈望舒也懒得计较了,还是要跟自己过得去些,也就假装自己身边没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这家食肆算是渡口最近也是最大的一家食肆,沈望舒知道苏慕平其实还是有些挑剔的,出门在外头,如果可以的话,能吃得好些住得好些便不会亏待自己,若他是苏慕平,便会在一众食肆里头挑这个。
只是他原本当做不存在的人,如今却非得彰显自己的存在,你点的都是什么啊?
沈望舒也是下意识地道:都是我们潇湘名菜。陈醋鸡是晋惠帝年间一道阴差阳错的菜,逢羹是用蒿烧制的肉羹,羊逢羹便是羊肉羹,醢豚是小猪肉做成的肉酱,用来佐菜,再是美味因为收得太急,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该死,跟他解释什么!
习惯真是要人命啊。从前萧焕伏低做小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因着他自己也颇为喜好美食,便总是带着萧焕出去尝新鲜。萧焕是余杭长大的,略微嗜甜,总的来说口味却比沈望舒清淡太多了,总是消受不了沈望舒口中的美味。这时候沈望舒总会耐着性子和他说这菜的做法与来历,好教他知道,能吃上这一口也是不易的,岂容他随意挑拣。
如今也不需要担心这人有朝一日后悔而费尽心思讨好他留住他了,爱吃不吃,不吃就便宜他一个人了。
因着沈望舒忽然住口,萧焕也想起了一些事,眼神黯了黯,又若无其事地道:似乎做起来都有些麻烦,这家食肆看着简陋,真能做出来?
那你在附近找一家更大的去。沈望舒立刻噎了他一句。
萧焕也不敢再顶嘴,只是道:若是风味不佳,还不如回城中去再计较。
沈望舒白了他一眼,颇有些嫌弃,萧少侠,行走江湖许多年了,您还真是没点长进啊?下午塞了一肚子点心,我还真的一点都不饿。只是你不知道食肆勾栏一向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么?
可你也用不着
你倒是赤眉白眼地去问问啊,看你腰间佩剑步履沉稳,定然是江湖中人,四处打听某人多半是为了寻仇。若真是成了还罢,若是不成,又叫人家知道是自己告的密,掌柜的定不会出面相救,连累了整家店
我
沈望舒说话间,一直用茶水在涮洗碗筷,然后忽然一个用力将碗墩在桌上,略微提高音量,不许些好处,谁愿意把脑袋别在裤腰上?这些菜是麻烦些,价钱也不便宜,除去师傅的手工钱,还有许多赚头。
好,你说的都对。萧焕摸了摸鼻子,选择闭嘴了。
大约是因为没有别的食客,伙计没过片刻便把沈望舒要的菜都送上来了,连带两壶酒一起。
饭菜倒的确是香,酒也很不俗,萧焕也是暗暗一惊。只是他也不想想,能在客人如流水几乎没有回头的地方做到如今这样,没些本事怎么行。
沈望舒每道菜都尝了尝,然后对边上还颇有些紧张的伙计道:不错,这师傅的手艺真好,比城里许多大馆子都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