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秋暝的性子,的确是不会背后语人是非的,他能这么要求谢璧也自然不是奇事。不过看起来谢璧的天性与秋暝相去甚远,再怎么要求,一离了视线便立刻现了原型的。
沈望舒觉得有趣,谢少侠,秋居士只有你这一个弟子?
对啊,我从小被师父收养的。谢璧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师父一直都很想收养那些遇上的孤儿,只是我死活不同意,说师父要是有了其他弟子便再也不会关心我了,所以师父才作罢。不过我这样,师父估计有些失望吧。
沈望舒不置可否。毕竟他也不是秋暝,不能替他失望。
哎,又扯远了!谢璧有些懊恼,对了,既然萧师兄是认识你的,那他
我能怎么跟你说,难道告诉你他其实对我别有企图吗?沈望舒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大约是觉得自己的手段不够光明正大,所以心怀愧疚吧。等我哪一天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他就绝不会手下留情。
不,你不会的。谢璧忽然打断他。
嗯?沈望舒只疑心自己听岔了。谢璧这是夸他么?
却见谢璧真诚地道:我说你不会的。你说一个遇到根本不认识、甚至还可能给自己惹来麻烦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去救的,能做出什么坏事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下车如昨日,望舒四五圆出自晋朝张协《杂诗》。
第120章章十七风云
谢璧走后的整整一日,沈望舒都不曾出屋,倒不是备着苏闻叫他,横竖苏闻应当也没什么同他好说的。只是遇上谢璧之后,他才猛地想起,曾经遇到的这些人,虽说各个都不认识他,可他们总是有师门的,师门之中也是有人认识他的,或许从以前见面不相识,但若是再在街上碰上,或许也就一个疏忽被发现了。
武林大会召开尚有些时日,人多眼杂的,如无必要,还是不要到外头去乱逛了。
幸而叶无咎还是有点眼色的,知道沈望舒处境有些艰难,也没有强行拉他出门去闲逛,只是和容致一道随意走了走,还给他带回一些当地的特色零嘴儿。
你是不知道啊,那什么紫微门、普安寺和严华斋啊,个顶个的厉害,来得晚就罢了,还带着一大帮弟子,我和小容看了几次,浩浩荡荡一帮道士、一帮和尚、一帮尼姑这么走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干什么呢。你说不就是太华门开了个武林大会嘛,名不正言不顺的,竟然出动了这么多弟子,真是有意思。容致话不多,陪着叶无咎逛逛街就罢了,可叶无咎跟他讲什么都总是嗯嗯啊啊的,远不如和沈望舒斗嘴来得痛快,故而叶无咎一到沈望舒的房间里,就仿佛个话匣子开了闸,两瓣嘴皮不住翻飞。
沈望舒十分嫌弃地蹬他一眼,自然是因为太华门出头开了个武林大会才来这么多人的,你以为松风剑派他们敢?
什么意思?容致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按说一家门派对待一次武林大会,遣出大量弟子参与,是重视的表现,也便是对东道主的尊重。既然沈望舒话里的意思是这些门派对松风剑派还是比较敬重的,为何又说松风剑派主持会议的时候这些门派不会来这么多人呢?
叶无咎都已经慢慢地弄明白了,遇到这个时候,倒还可以显摆一番,你以为他们带这么多人是为什么?是为了示威啊!
嗯?容致依然没明白过来。
叶无咎便拉开架势,慢吞吞地道:你看啊,从前召开武林大会,那可是松风剑派的特权,人家是天下第一正派,虽然没有这个头衔,但绝对是武林盟主一样的地位。结果现在太华门都能召集群雄了,赴会的门派比从前松风剑派做主的时候只多不少,这说明了什么呀?
容致又迟疑着摇了摇头。
这说明至少现在太华门是不把松风剑派放在眼里了啊,敢公开挑衅了。要说以前啊,这些个门派也未必见得多服松风,只是从来没人站出来指摘一句松风做得多不好,所以也就这样了。可现在有人站出来了,这就意味着正道啊,要变天了。叶无咎语重心长地教育着,可是松风说了不算了,太华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啊,大家都是十大门派之一,谁也不比谁高贵,你太华能出来挑事,我紫微、普安或者严华又差到哪去了吗
啊!杀人了!叶无咎正唾沫横飞眉飞色舞地与容致指点江山,外头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又急又尖,如利刃一般划破夜空。
所以啊,这时候也算是谁带的人多谁能占便宜了什么情况?杀人了?叶无咎坚持着把先前的话说完,然后又立刻扯到窗外的情况去了。
沈望舒面色凝重,嗯,你没听错。
容致则是站起身来,可太华门给各门各派安排的住处几乎都集中在这一片,四处都是好手,怎么还会
那个尖利的呼喊还在不断传来,惊动了已经在客栈里安歇的一众人等,纷纷出门来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客栈外头人声鼎沸,喧闹非常。
叶无咎睇他一眼,示意他隔墙有耳,这种事怎么能说得准呢?现在就胡乱猜测为时尚早,还是先去看看吧。小沈你就
放心,我不去。沈望舒摆了摆手。
叶无咎一下子放心了,那你老实待着,我们去去就回。说完拉起容致就跑,根本不给人反抗的机会。
等两人除了屋,沈望舒仍旧关好门,看着油灯有些微弱了,便随手拨了拨灯心,取出叶无咎给他带来的《岳阳风物考》翻看起来。
倒不是他着实冷漠,而是这种集会上,还真的很容易发生命案。
毕竟江湖那么大,难保不在哪里就结了个对头,平日也就罢了,天南海北的,想得开些也就罢了,可这时候却待在同一屋檐下,倘若东道主安排得有些疏忽,说不准就勾起人家心中的不满来,若是再遇上有意无意的挑拨,这便要出事了。
而这样的时候,公怨私仇都有,一不小心就会引起两家门派的争端,说不定还会殃及池鱼。明月山庄势单力薄,本来就不宜与其他门派交恶,何况沈望舒也不太喜欢去凑这样的热闹。
不过这才是太华门第一次召开武林大会,又只是武林大会的第一天,就忽然闹出人命来,真有这么按捺不住么?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现在江湖上谁能做主跟他有什么关系?有这功夫,倒不如想想这段时间怎么避免被认出来吧。
书翻得不大用心,事情也没想出个头绪,只是屋里的炭盆熏得暖烘烘的,眼前的烛火又在不停地摇曳,一时间竟生出些困意,沈望舒干脆以手支颐,闭眼假寐起来。
也不知眯了多久,沈望舒忽然眉心一皱,倏尔睁眼,抬手摸到桌上叶无咎带来的枣干,紧紧扣在手心。
恰在此时,身后的门纱上忽然闪过一道黑影,沈望舒当机立断,飞快地旋身,将手中的枣干掷了出去。
外头的人影停住,做出一个抓的动作,似乎是把枣干稳稳接在掌心里了。
倒还是个厉害的人物。沈望舒心念疾转,开始思量自己是先去拔兰摧剑还是先出去捉拿这个黑影。
不过外头的人也没准备让他纠结,压低声音道:是我,别打。
沈望舒脸色顿时又是一黑竟然是萧焕!这个时候他跑到这儿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