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人家小女子都不计较,沈望舒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推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双手捧了秋暝的佩剑,多谢秋居士。
但愿沈公子用得顺手才是。秋暝温和地笑笑。
秋暝的佩剑倒是有个轻灵的名字,空山。剑身稍窄,也并不很长,入手较轻,倒是十分符合沈望舒的武功路数。
接了秋暝的剑,沈望舒自然比先前在高台上混战之时更加得心应手,毕竟他虽然所学甚杂,却都是剑法。而正是因为他所学太杂,那大司命与少司命的剑法又甚少展露于人前,颜飞雨虽说功夫的确很扎实,却仍然被沈望舒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连败三场,绿萝坊一众人可谓黑云罩顶,连岳正亭都瞧不下去了,干笑道:三场也胜了,余下一场比是不比都无妨了,不如
说好四场便是四场,一场也少不得。绿萝坊主冷着脸说着,而后又嘱咐柳寒烟,寒烟,为师素日所教你的,即便眼见不能胜,也绝不能轻言放弃,你且尽力施为吧。
柳寒烟微微蹙了眉,不动声色地看了绿萝坊主一眼,见她沉浸于情绪中而并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然后抱拳拱手,是,弟子尽力而为。
只是柳寒烟也是老相识了,虽说她的确是绿萝坊出类拔萃的弟子,放眼同门之中也便只有一个楚兰藉能与她一较高下,但她的功夫也只是与韩青溪不相上下,并不能比得过萧焕。
输了这一战,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不过萧焕这样的人也知道绿萝坊一场不胜委实是太过丢脸,倒是尽量手上留情,愣是拖到了五十招开外才险胜了柳寒烟,这才让绿萝坊主脸色好了些。
岳大侠剩了,请吧。绿萝坊主向翠湖居也拱了拱手,朝仍旧与萧焕对面而立、一直低着头看不见神情的柳寒烟道:寒烟,回来吧,咱们走。
师父!柳寒烟霍然抬头,沉声道:弟子恭祝师父一路平安。弟子这便不与师父同路了。
漫说是绿萝坊主,便是其他的看客也忍不住一惊。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绿萝坊主神色有些阴鸷,定定瞧着柳寒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柳寒烟还剑回鞘,也如同先前几名松风弟子在高台之上时所作那样,将自己腰间的绿萝坊弟子牌摘了下来,双膝跪地,又双手捧着腰牌举过头顶,弟子不肖,请师父责罚。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姜畅脸上都有些挂不住,连忙道:岳兄,坊主,耽搁不得,姜某就率翠湖弟子先走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只是还不等他脚底抹油溜掉,柳寒烟便朗声道:姜掌门请留步!翠湖各位居士请留步!寒烟有一事,还请诸位留下做个见证。
究竟是何事,还需要这么多人替你见证?绿萝坊主见势便知道有些不好,忍不住疾言厉色地呵斥着,只希望不丢人太过。
绿萝弟子柳寒烟,今日自请脱离门派,日后与绿萝坊再无干系。倘若日后做出什么有辱绿萝声名之事,都是我柳寒烟一人之过,与绿萝坊并无干系!柳寒烟掷地有声地说着。
眼见绿萝坊主气得脸色铁青,岳正亭连忙道:柳姑娘,你这是做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光彩之事,你何必效仿
柳寒烟稍稍抬头,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寒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寒烟也知道,此举深深辜负师父与绿萝坊的教导,师父与诸位堂主如何生气都是应该的,想怎么责罚也是无妨的,寒烟都一力承担,绝无半句怨言。
任雨疏便关切地道:寒烟,你是绿萝坊大弟子,应当比谁都清楚门中的规矩。若是脱离门派,可不只是上交腰牌那么简单的。佩剑、弟子服、药材、心法秘籍、银钱,都得全部交还。
是。柳寒烟先是放下了佩剑,然后从怀里摸出不少零碎的小玩意儿,在面前一字排开,而后又站起身来,将外裳与靴子脱下,仍旧跪回了雪地上。
这天气也并不暖和,见她冻得脸色发青也仍旧要继续,书堂堂主也忍不住了,自逐出门,还得自愿写下一份脱离绿萝坊的文书,签字画押才算。
今日仓促,事前并不曾准备,不知诸位堂主、诸位前辈有没有纸笔?柳寒烟认真地问道。
今日是做什么来的?谁会在身上带着纸笔?画堂堂主不耐烦地道。
柳寒烟想了想,只将自己的中裙上撕下来一块,咬破手指,用血迹慢慢写着:绿萝琴堂弟子柳寒烟,今自愿脱离绿萝坊,自此一别两宽,再无干系
书堂堂主眼睁睁看着她画了押,眼中要喷出火来,更是厉声道:最要紧的一条,若要脱离门派
需得自废武功!柳寒烟慢慢闭紧双目,抬起掀掌,就要往自己头顶拍下。
柳姑娘!阮清到底于心不忍,脱离师门到底是大是,便是男子都承担不起这后果,何况你一个女子。你且三思啊。
柳寒烟未曾稍停,只是咬牙道:多谢阮居士好意,不过晚辈心意已决
你究竟为了何事,竟如此忤逆师父,还想脱离师门!绿萝坊主终于忍不住了,一掌将昔日爱徒打倒在地,怒不可遏地喝道。
柳寒烟挣了一下,到底不曾立刻起身,反倒是吐了一口血。
绿萝坊的人便这般看着,即便有面露不忍的,可到底不敢得罪坊主。最后还是丁雪茶瞧不下去,连忙过来把人扶起,柳姐姐,你这究竟是做什么呀?
柳寒烟还是绿萝弟子的时候,也算是为绿萝坊尽心尽力了吧?师父说什么,各位堂主说什么,都无有不从的。师父曾说,绿萝坊门下皆是女子,立世本就艰难,若不认清本心立志向善,便更难了。柳寒烟一向将此话奉为金科玉律,曾经更是发誓要为绿萝坊效忠一辈子。柳寒烟慢慢地说着,只是不易觉察地带上了一丝哽咽。
画堂堂主便怒道:你住口!亏你有脸说这话,那你如今又是在做什么?
柳寒烟曾以为,师父也会如自己所言一般,一心向善,明辨是非。只是师父,您且想想近日来您与绿萝坊所作所为
为师怎么做事,还需得着你来教?绿萝坊主冷笑一声,才勉强克制住脾气,好,那为师就听你说说,最近我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竟把带了多年的大弟子都逼得叛出师门了!
柳寒烟摇了摇头,曾记得师父说过,绿萝坊立足江湖,并不求做什么名门大派。可是师父,当日几位师妹接连罹难,凶手昭然若揭,您为何姑息?
绿萝坊主勃然色变,你说崔离?好啊,若是你有这么大本事,怎不见你前去诛杀那厮?
崔离的确凶悍,可若不是有人与他里应外合,几位师妹的住所又如何会被他知道?如今都知道太华门勾结崔离为祸江湖,燕鸿的确伏法了,可燕惊寒仍然逍遥法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竟哄得整个江湖的人都要拿岳大侠撒气柳寒烟摇了摇头,便是别的门派也罢了,可是师父,当初为了捉拿崔离,岳大侠却是出了大力气的,旁人可以不记得,绿萝坊如何能装作不记得?
绿萝坊主被她说得面上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