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姐,你在酒吧吗?我过来找你。
第47章泡面
江临安推门的时候发现那串风铃不见了,酒吧里亮堂堂的,不像以前只开着几个灯。
你来了?童姐坐在大厅里,整理着各种各样的酒杯,那天打碎了好多,现在没剩多少了。
江临安颔首,关上门,在她对面坐下。
没有音乐,没有镭射灯,也没有食物的香气,不像酒吧,没有活力,甚至显得死气沉沉。
吃饭没?童姐问道。
江临安沉默着摇了摇头。
童姐在酒吧里看了一圈,本想叫什么人,却发现没有什么人可以叫,只好说道:可惜我这没什么东西,子瑜不在,我也不会做饭,只能给你泡碗泡面了,要吃吗?
谢谢。江临安浅浅道,没有跟她客气。
面前全是玻璃杯,只要一伸手就能将他们全部打碎在地上,江临安对破碎的东西不感兴趣,只捡开了一些,给自己空了个放泡面的位置。
通过玻璃杯里那些蜿蜒曲折的桌椅凳子,他好似看到了自己的人生,就很扭曲,复杂,莫名其妙。等童姐的时候,他又想了想自己应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个,亲生母亲。
不会认的,但也不会讨厌。朋友吧,不,不算朋友,只能当作一个认识的人,从现在到以后,都只能当作一个认识的人。
童姐把泡面放在他面前,提醒道:要等五分钟再吃。
我知道,也不是没吃过。
泡面好吃还是你家里做的饭好吃?童姐戏谑道,翘着腿坐下,又拿起玻璃杯开始反复擦拭,明明已经很干净了,可她却还是在擦。
你吃过我家做的饭?江临安问道。
昨天吃过,那做饭的阿姨二十年前就在了,和当初没什么区别。童姐说得漫不经心,可江临安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些焦虑。
我酒精过敏,她也酒精过敏,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不是她亲生的,江临安把手轻轻放在泡面上,又热气钻出来,熏暖了他的手,她爱我,从来都是向着我说话,希望我成为最好的人,最好的儿子,最好的继承者,我一直在向着她希望的方向努力。
童姐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又拿起另一只,爱你,让你以为你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又伤了你,让你从痛苦中难以自拔。要我说,她只不过是在你身上重复了一遍当年你父亲对我做过的事,你该恨她才对。
江临安摇了摇头,我不恨她,也不怨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心魔,相反,我很同情她。
同情她什么?同情她有丈夫有孩子?同情她有权有钱,被所有人尊敬?她所拥有的一切,本该是我的!童姐捏着杯子的手变得有些僵硬,指尖泛红,手背上的皮肤能够看出岁月的痕迹,惨白色的灯光打在她脸上,能够将她微微颤抖的唇看得很清楚,怀你的时候,怀你的时候江高寒说过,让我不要流掉你,他要你,要我
江临安看到手里的面已经不再往外冒着热气,他撕开上面的盖子,慢慢圈起一口面,吃了下去。
小时候家里不允许他们吃泡面,说对身体不好,可小舟是别人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的人。
有时会来家里和自己一起睡,收买了做饭阿姨的儿子,哄他去买两包泡面回来,然后专门设一个夜半两三点的闹铃,拿出白天偷偷藏好的烧水壶蹲在地上等水烧开。
呼噜呼噜,烧嘴里腾出热气。
江临安会坐在床沿上等他,看着他傻乎乎地蹲在地上,看他不断小声嘀咕埋怨那水为什么还没烧开。等着等着,指示灯啪地一声熄灭了,他小心翼翼地抱着壶往泡面碗里倒水。
热气腾在他脸上,凝聚成水珠,湿漉漉的。
一碗只几块钱,可阿姨的儿子知道他们不懂,故意说一碗要几十块,小舟还觉得便宜,光是跑腿钱就多塞了不少。
然后两个人连灯都不敢开,还把窗帘拉地严严实实,一人抱着碗泡面,坐在地上吸着,小舟还会故意吧唧嘴。
吃完了,心满意足,兴奋起来,觉就睡不着了。小舟晚上会不老实,要么搭只腿过来,要么搭只手过来,缠着自己,非逼着自己和他一起听歌,耳机里反反复复地放着他弹的琴,他还会认真讲解每首曲子里面的意思,又抱怨说练琴好累,惹得自己心疼他。
屡试不爽。
泡面味重,有时候会被发现,两个人一起站在房间里挨母亲的批。
母亲总是会骂小舟,但从来不骂自己,只说让以后不要再吃了。
小舟不怕挨批,就是母亲说罚他多久多久不能过来和自己一起睡觉的时候他会哭,呜呜咽咽地抱着自己,怎么都不肯走,江临安舍不得,又只好替他求情,把惩罚时间缩短一点。
我母亲她,其实过得很辛苦,江临安打心里为母亲辩解道,即使他现在知道了面前这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在他心里,真正的母亲就只有那一位,永远都不会变,家里的日子,也许没你想的那么好过。
难道我会不知道吗?童姐揉了揉头发,眼睛往上看,有些红,她按着眼角说道:豪门里的爱情我看的多,没几个人能和自己爱的人走到最后,最终都是金钱赢了爱情,是我天真,以为以你父亲的胆识和地位,我会过得很好,别人都不如我。
她轻笑了一声,埋下头,又拿起另一只杯子擦拭起来,我不希望你这样,当我知道你选择离开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瞬间是感谢你母亲的。当我知道小舟爱你的时候,我更是感激的,我希望你们可以走的最后,再不要重蹈我的覆辙了,在这一方面,我很固执。
我和小舟江临安望着碗里的泡面汤,觉得能在里面看到小舟蹲在地上等水烧开时的情景,他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想舟舟了,他那么小孩子脾气,如今找不到自己,不知道该着急成什么样,我说了我喜欢他,不会收回。我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事。
是他把我找回来的,童姐说道,她猜到了江临安想问什么,两年前,你父亲不同意你走,也是他去求的。那时候他还不怎么懂事,一心只想让你开心,小孩子脾性,只顾得上眼前,坑了自己家不少。你父亲答应了他,等你高中毕业,若你会回去,便让你们在一起,若你不回去,就让他娶梦儿。蒋家太大,不是他一口吞得下的,他需要姻亲来维持表面的安稳。可你知道的,你不想回去,小舟也不希望你回去,我更不希望。
江临安拿着叉子,在泡面碗里搅了一圈又一圈,梦碎了,又归于平静,他知道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做梦,破碎后再重新粘合起来,粘合地再好,也不是以前了。
童姐说了很多,他一句也没插嘴,所有的话里全是小舟,关于她自己,却只字未提。
江临安会从余光中看童姐的模样,就像在看自己,原来他们两人是这么的相象,怪不得母亲有时会用一种很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
不回去,江临安说道:你们想没想过,父亲那么精明的人,会不知道我心里装着什么人?他真想要吃下蒋家,会让我回去吗?
梦儿以前很喜欢小舟的,她说她只有两个哥哥,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小舟。
而如今,江临安想起梦儿在病房里对待小舟时的那个态度,不是喜欢,更不是淡漠,而是愤恨。
他是他父亲教出来的,他知道父亲在想什么。
也许之前没想过,但自从自己走后,父亲顺水推舟,决心把蒋家这块沃土纳入版图,就算自己如今有回去的念想,父亲或许也不会同意的,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对蒋家没有惦念的继承人,梦儿比自己更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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