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句意义极重的话,却被他说出了不以为意的味道。
他又去看吴秘书的表情。
没有丝毫变化。
这人一向如此,就算现在死个人在面前他也是这幅表情,但江临安心里还是有一种舒适感。那是父亲的眼睛,就好像这句话是当着父亲的面说的。
蒋舟有些惊讶,脸上的笑都僵住了,颤着唇喃喃问道:你答应了?
江临安没理他,只不过是给他点面子而已,算不上答应了。可小舟的的确确是当真了,更是站起来,非拉着自己在沙发上坐下。
给他点好脸色就在这儿兴奋地跟什么似的,江临安耐不住他,只好顶着其他三个人各式各样的目光坐了下去,低着头看手上的文件,小舟更是绕到他身后捞了袖子要给他按肩。
给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但看着吴秘书的脸,他又觉得算了,随便吧。
江总说了,小舟做错了事,不该继续留在这里。既然少爷您没有回去的意思,小舟少爷应该履行当年的诺言,回去和小姐订婚。吴秘书字眼清晰地说道,没有对眼前的这一幕表示出任何的不满。
订婚?蒋舟问道,两只手放在江临安的肩上,似乎嫌不够亲密,又俯身下来,两只手臂搭了下去,干爹弄错了吧,是我毁诺还是他先毁诺?某个人的酒吧就隔了这儿一条街吧,说好的三年,三年了吗?
吴秘书微微颔首,江总也和我提过,但这两件事不冲突,不论是不是履行诺言,您都应该回去和小姐订婚。夫人还在的时候就定好了这门亲,时至今日,已经改不了了。
你这是拿我干妈出来要挟我?蒋舟轻笑一声,你觉得我受这个要挟吗?
您是不受,可少爷呢?吴秘书看向江临安。
手里的那份休学学申请刺眼地很,江临安把那几张纸在腿上整了整,砌成一摞,接着从中间撕开,纸张的撕裂声充斥了整间办公室,母亲也让我不要回家。
当然,如果少爷您要回去的话,自然是什么都好说。江总说了,小舟到这儿来陪您,的的确确是他送给您的礼物,若是没有这两年,想必您们二位还把自己心里那些事藏着掖着,怎么都不肯吐出来吧?
蒋舟嘁了一声,觉得好笑,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他?
吴秘书道:可以这样说。
蒋舟本还想说什么,江临安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别说话,将手里的纸屑整整齐齐放在旁边的小桌案上,告诉我父亲,儿子和女人,他只能选一个。
江总知道您会说这个,他说了,他都要。
第52章竹林
不是,你没必要答应他吧,蒋舟厌恶地瞥了眼停车场里的那辆商务车,小跑着跟上江临安,我这学上不上都无所谓啊,你干嘛要答应他过年回去?
为什么无所谓?江临安从一片小竹林里穿过去,小竹子种地不密,但与不远处的枯树比较起来,这边富有生机地多。下面是条暗渠,一块一块石板砌了条路,还没下课,安静地能听见底下潺潺的流水声,你不考大学了吗?
比起让你回去受委屈,不上大学算什么?蒋舟摘下一片小竹叶下来,理直了,在身上擦了擦。
只是见他一面,又不是真的回去,我跟他早晚要谈谈的。江临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觉得小舟现在越来越不嫌脏了,还往衣服上擦灰,大学里优秀的男孩多,不见得都没你好看,你不想去上就算了。
蒋舟的脸一下比手里的叶子还绿,咬着后槽牙说道:那我还非得上这个学不可。
前面有个水泥砌的洗手台,江临安走过去,开了水龙头洗手,是井水,有些暖意,在这儿坐坐吧,下节课再去。
蒋舟点了头,倚在水池边,垂眼看着江临安耳后的纹身,他总觉得那纹身性感,下面流动着的血液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
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他把手里的那片竹叶递到了嘴边。
江临安听着风声,又听着水声,在竹林的间隙中,他看到了那辆黑色的商务车驶离了校园,身后传来清丽的小曲。
这是什么歌?江临安问道。
像是冬日早晨的那一缕带着暖意的微风,少见的晨光中夹杂着些许的寒意,但总归是珍贵的。而后又是夏天杨梅落进小石潭里激起的水花,杨梅是酸的,水是甜的。
最后暖意,甜意,夹杂着一起来了,回甘荡了一圈又一圈。
江临安觉得这首曲子好听,他没再打断小舟,就这么听着,不算短也不算长,不是戛然而止,而是流畅地停了,让人意犹未尽,叫什么名字?
蒋舟把那片竹叶放进包里,在江临安的身旁坐下,舟安。
江临安把脸转到一边,不去看他,暗自在心里笑。
刚刚你在办公室里说的是不是真的?蒋舟看着他的耳朵,又看着那个纹身,像是在想些什么,他没给江临安装傻的机会,直截了当地问道:那句你是我的人。
江临安看着水池上刻着几个字母,也不知道是谁和谁的名字,若我说,是不愿扫你面子才说的呢?
无所谓,蒋舟抓过他的手,早晚你会承认的。
十指相扣的时候江临安说道:我总觉得,我们之间缺点什么,很空,不实在。这几天晚上我总梦见我妈,她满身都是血,一遍遍骂我,说我对不起她,答应她的事好像一件都没办到。梦到这些,就觉得有罪恶感。
他也不是为了小舟继续在这儿读书而答应过年回家一趟的,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对于他来说,父亲这个人太贪了,利益亲情爱情,什么都想要,哪一样都不愿意放下。可对于江高寒来说,这些贪婪不过都是理所当然的,他有足够的财力和权利去获得他所想要的一切。
江临安觉得,或许是该回去一次了,有很多事当年没有处理好,而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当年留下的后遗症。关于童姐,关于小舟和梦儿,还关于自己。
我会逼你的,哥。蒋舟紧了紧他的手,从决定告诉你我爱你的时候就想好了,不管你被什么束缚着,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了,我一直这么觉得。若今晚你还梦见她,你就说是我拿刀比着你的脖子,逼你和我在一起,你拒绝不了,只能被我强迫。
你这话里一个垃圾词都不带,我还有些不习惯。前段时间小舟嘴里没一个好词,整天不是上床就是□□,他在短短的那几十个小时里突然就对这些词免疫了。
蒋舟笑了出来,戏谑道:我哪敢啊,万一你又脱裤子,又是几天不理我怎么办?
混账东西就该混账着来治,江临安把手抽出来,故意在衣服上擦了擦,从今天开始,不许再动不动就牵我的手。
啊?蒋舟惊讶道:为什么啊?
男朋友才能牵的,你是我男朋友吗?
弟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