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一会儿之后,路夕有点晕车。贺钧潮便开了一半窗户,让空气能流通起来。
外面天色已晚,路灯七零八落,懒洋洋地站在路边。热气比白日里消散了不少,微风带来凉爽的感觉,绿化带上的海棠散发出阵阵清香。
夏夜就是这样,多变又丰富。时而充满躁动,时而让人犯懒。
车在路上摇摇晃晃,像在坐船一样,路夕不禁有了些困意,瞌睡虫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看着他东倒西歪、昏昏欲睡的样子,贺钧潮便轻手轻脚地将他的脑袋扳过来,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又拿了条毛毯,盖在他的膝盖上。
肩上的分量很轻,但他却能感觉到路夕睡得很沉,像是累极了的样子。
鼻端飘来一缕依兰的清香,路夕似乎很喜欢用这种味道的洗发水。
几根俏皮的头发没有乖巧地贴服头皮,漫不经心地扫过了贺钧潮的侧脸。像是一只细细嫩嫩的小猫爪子,在他心尖尖上的位置,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贺钧潮仿佛受到蛊惑,情不自禁地转过头。
那种若有若无的香气变得愈发馥郁,他不受控制地倾身过去,在路夕的发丝上,印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亲吻。
轻到不能再轻,好像只是唇瓣和头发碰了碰。
他怕惊扰了他的梦。
好好睡一觉吧,我的他最后三个模糊下去,随着这个无人知晓的吻,消散在夏季的夜风中。
像转瞬即逝的海棠花香,也像他偶尔泛起苦涩的心情。
路夕做了一个短暂的梦。
他梦见了路建翔,那个曾经自己管他叫父亲的人。
他穿的一如既往的光鲜亮丽,连头发都没有变白,衣冠楚楚地在宴会上和别人碰杯饮酒。
路夕崩溃地走过去,一把夺下他的酒杯,愤怒道:爸,你去哪儿了?你知道我现在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吗?你不要公司了,不要我了吗?!
路建翔被香槟洒了一身,却没有任何反应,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身边的客人全是路夕不认识的人,都用同一种表情看着他。
就像戴着一个个人形面具的行尸走肉。
路夕看着他们千篇一律的脸,恐惧逐渐浮上心头。整个宴会厅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展览厅,所有的人都是没有感情的牵线木偶。
突然间,有一只手握住了他汗湿冰凉的右手。
他猛然抬头看去,只见贺钧潮站在他旁边,坚定地看着他道:跟我走。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出现,让路夕觉得在茫茫人海中,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条件反射地紧跟着贺钧潮,逃离了这个冷漠诡谲的宴会厅。
他们走出大门,路夕刚要和他说点什么,就很突兀地醒了过来。
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他慢慢地恢复意识,感觉到脸颊贴在温热柔软的布料上。
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以至于他现在还觉得贺钧潮正握着自己。
不对,不是梦。
他动了动右手,果然是被包裹在一只温暖的手掌中。
贺钧潮见他醒了,立马放开他,尴尬地解释道:你刚才睡得不□□稳,我想安慰你一下。
路夕想起方才在梦里,他拉着自己出去时,脸上让人信赖和依靠的表情。
代驾将车停在训练营门口后就离开了,他为了不吵醒自己,默默地在车内待了不知道多久。
谢谢。路夕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嗯?贺钧潮挑眉疑惑地看向他,却在余光看见车窗外的时候,忽然睁大了眼睛。
他低低地骂了一句,说:有狗仔。
说着,他便迅速伸手,揽住路夕的后颈让他低头,同时自己也俯下身。
路夕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没来及看清什么,就被他按了下去。
狭小的车内空间里,两人紧紧地挨在一起,贺钧潮的胳膊整个搭在路夕身上。
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路夕只觉得他贴在他后颈上的手,热的快要烧起来了。
贺钧潮的紧张也传染了他,他的心立马提了起来。没想到唯一一次晚归,就碰到了狗仔。
在这个的当口,为了蹭热度,他们什么都写得出来。
比如C位练习生私生活放荡,和导师深夜车内酱酱酿酿啦。比如导师潜规则学员,夜间破坏纪律外出啦。
总之,标题党会扯到你怀疑人生。
两个人都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事,因此对狗仔这种存在避之不及。
如果说私生饭单纯是跟踪你,那他们则是跟踪你还要曝光你。
路夕咽了口口水,轻声道:他们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来训练营门口蹲点?
贺钧潮也觉得挺奇怪的,影视城一到深夜就关闭了。也不知道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能力,居然能摸黑进来,看上去还熟门熟路的。
他动了动嘴唇,刚想说出脑海里的猜测,就看见路夕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车内的灯早已经关了,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唯独路夕的双眸是亮晶晶的。
不知道为什么,贺钧潮忽然想到了那天的舞台,他在台上做自我介绍时说的话。
是了,他就是小月亮。
光而不耀的小月亮,他最最喜欢的小月亮。
那一刻,贺钧潮没有忍住,或者说他压根不想忍住。
他往前靠了靠,鼻子碰上了路夕的鼻尖,轻轻地蹭了蹭。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
第37章
路夕倏然睁大双眼,却看见贺钧潮的眼睛弯了弯,似是闪过一丝笑意。
他欲推开对方,却被抢先一步抓住了手腕。
嘘,老实点。贺钧潮将手指抵在他唇上,轻声说道。
路夕的脸迅速红了起来,刚想继续挣扎,却听见了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两个人居然走到了他们车子的旁边,开始交谈。
路夕顿时呼吸一紧,和贺钧潮对视了一眼。
这车看起来有点眼熟啊。外面传来一个万分熟悉的声音。
路夕愣了一下,随即心里骂了句脏话。
操了,居然是陆占阳!
他看见贺钧潮的眼神也变了变,想必心里必定和他同样的想法。
完蛋,这是比狗仔还要恐怖的存在。
但紧接着响起的另一个声音,让他们同时面露绝望。
你别转移话题,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缠着路夕不放?秦皓宇带着怒意说道。
路夕赶紧闭上嘴,差点发出声音来。贺钧潮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两个人怎么搞到一块儿去了?
陆占阳似乎被他问烦了,说:我说了,找他有工作要谈,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