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钧潮将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收了收手臂道:好冷我好冷
两人慢慢地往前晃,他的气息喷洒在路夕的脖子上,呼吸似乎真的微弱了起来。
声音比平时更低,且带着沙哑颤抖的感觉,让人觉得他现在因为失血过多而感到无力。
不知道为什么,路夕的心忽然的揪了一下。
他的嗓音也跟着抖了起来,紧张且带着鼓励:再坚持一会儿,就看见村庄了。
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贺钧潮昏昏沉沉地说,声音越来越低。
但在末尾,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这一声是他自己加上去的,却似乎包含了很多情绪。
譬如,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重伤的时候,被昔日的仇人给救了。譬如,没有想到白嵩看上去冷漠而不近人情,却愿意背着他赤着脚走在漫天雪地里。
这一切,都让他觉得不真实。
路夕感觉一股气流瞬间充满了整个胸腔,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了。
他入戏了。
别睡,裴枫眠,别闭上眼睛跟我说说话说说你小时候。他颤声道。
嗯。裴枫眠的声音像蚊子哼,一反平日的底气十足。
白嵩忙改口道:那我来说,你时不时地应我一声就好。
裴枫眠:嗯。
其实我不是禅宗的嫡系传人,我是五岁的时候,被师父从杂技团带回去的。
这样吗。
我家里穷,有四个弟弟妹妹,娘实在是养不活我了,就把我卖到了杂技团去。老板很苛刻,经常用鞭子抽我们,从来都吃不饱饭。
他打你?
是的,有一天,我表演失手了,被老板打的吐血,在地上起不来。这时候,我师父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制止了老板。
他把我带回了嵩山,给我吃饭,教我武功还给我取名,叫白嵩。
一段对话下来,周围都安静了。
他们不过走了半米,却一直在断断续续地说台词。
路夕竭力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不让它们掉下来。
在他说完最后一句的时候,贺钧潮立马从他肩膀上抬起头来,轻轻地用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路夕转头看向他,他似乎能明白路夕此刻的心情,对他灿烂一笑,一副喏,我还活着,刚才那都是假的的表情。
四周的人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小声讨论着。
路夕喘了口气,对他笑了笑,看着贺钧潮回到位置上。
片刻后,万导开口道:果然新人演员还是需要带动,刚才演的不错。不过,你的情绪拿捏的有点问题,这时候白嵩和裴枫眠还不是知己,不太可能会为他哭。还有,你收不收自己改台词了?
路夕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词太长了,我没记住,就自己改了点。
戏里白嵩没有提到嵩山,那是他自己杜撰的。
万导哈哈大笑道:没事,改的挺好的,我觉得回头可以让编剧加上去。
路夕舔了舔嘴唇,忐忑地看着他。
他却没有公布决定,而是说道:你回去等消息吧,等结果出来了,我会让钧潮通知你的。
好,谢谢导演。路夕对他鞠了一躬,转身出去了。
他刚出门,等在门口的戴蒙就立即迎了上来:怎么样怎么样,定了吗?
旁边候场的演员都看向他,他摇了摇头道:让我回去等通知。
戴蒙啧了一声,说:果然是万导啊。
他压低声音道:钧潮让我先带你回酒店,我们晚上和合作方那边吃个饭,今天就不回训练营了。
路夕点了点头,他以前也经常和投资方吃饭,知道这套规矩。
到酒店后,路夕发现订的是个套间,于是便疑惑地问戴蒙:晚上我们俩睡这间吗?
这个套间有两个房间,两个大厅,还有个温泉池子。
戴蒙坐在沙发上看手机,随口道:我要飞成都,接洽个代言,晚上你和钧潮一起住。
路夕没说什么,便去冲了个澡,换了身衬衣西裤,吃饭总得正式点。
大约七点多的时候,戴蒙收到贺钧潮的消息,说那边结束了,让他们下楼等车来接。
路夕因为找手机,晚了一步下楼,戴蒙便先下去等着了。
他找到手机后,坐电梯到一楼。在电梯门开的瞬间,看见了站在门口等他的贺钧潮。
路夕愣了一下,他倒是忘了,贺钧潮今天也是白衬衣加西裤,两人穿的几乎一模一样。
你怎么过来了?他走过去,疑惑贺钧潮怎么没在车上等。
贺钧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露出了像是满意的笑容,说:想趁着没人,问你个问题,我都想了一下午了,还因为这个被万导批了。
他最后一句似乎带了点微微的抱怨和委屈。
啊,什么问题?路夕不明就里地看向他。
贺钧潮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今天试戏的时候,是把我当成裴枫眠,还是贺钧潮?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恢复九点更新,所以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45章
路夕看了他半晌。
一般这种时候,贺钧潮已经做好了被他骂无聊和幼稚的准备,说不定还会收获不屑的挑唇一笑。
但就在他做足了心理建设时,却没有等来对方的嘲讽。
路夕轻笑了一声,别开眼睛,不明情绪地道:你说呢。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片细细的柳叶那么撩人,却又握不住地随风飘走。
待他举步走向门外后,贺钧潮才反应过来,立即跟上道:什么叫我说啊,喂,问你话呢!
晚上他们和一堆投资方吃饭,还有万导以及副导演。
路夕望了望四周,却没看见关青。
他还有另一场戏,赶进度去了。贺钧潮坐在他旁边,说道。
路夕诧异道:这算是轧戏?
贺钧潮皱了皱眉,没说话,但表情算是默认了。
路夕心里挺震惊的,没想到万导会用一个轧戏的演员,即使他很出名,但也意味着这部电影他不能专心拍摄。
导演在考虑换人,但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贺钧潮说道,这你不用管,就算是轧戏,关青也能做得好。
路夕点了点头,也知道自己八成是有希望了。
席间,他免不了喝了不少酒。
其实路夕的酒量一般,几杯就上头的那种,不过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意识还算清醒。
他喝酒有个特点,就是不上脸,看上去跟没事儿人一样,以至于大家都以为他没醉。
直到上了车,贺钧潮才发现不太对劲。
路夕把扣子扯开几颗,瘫在座椅,两眼放空。
这是贺钧潮第一次见他这么懒散,平时他都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无神耷拉的眼皮,贺钧潮好笑地放轻声音道:喝醉了?
路夕张了张嘴,说:我有点不太舒服,这里。
他伸手揉了揉肚子。
他开口时,贺钧潮就意识到他已经不是醉了,可能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了。
正常的路夕哪里会这样说话,一字一顿,认认真真,像个幼稚园小朋友一样,尾音还绵绵地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