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顾君行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拉着将夜,有些尴尬地松了手,轻声道歉。
我长得很见不得人?还是你怕被人看见和我在一起。将夜笑吟吟地道:不然你怎么这么紧张。
错了。顾君行见他暧昧其词,知道是试探,便冷静地道:我只是不想把无关之人卷进来。他扫了一眼燕京大学的教学楼,道:也许是时候考虑一下离开了。
顾君行依旧在笑,唇角的弧度也没变,但是将夜却感觉他的情绪低落了一些。
喜欢教书?将夜眯了眯眼,轻声试探道。
只是职业。顾君行脊背一僵,神情却正常万分。我总要生活的吧。
哦?将夜笑了笑,下了判断,道:有喜欢做的事,挺好。
顾君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我有哪里出了错吗?他对将夜的警惕依旧未减,平日的相处也十分谨慎,并不想让他知道多少喜好和弱点。
可将夜却像是极其了解他一般,三言两句就能懂他的言下之意,也意外的清楚他的各种情绪,这让他有种奇妙的感觉。
我之前是不是认识你?顾君行突兀地道,他驻足数秒,看着将夜明灭不定的神情,又笑着摇了摇头道:罢了,怎么可能。
将夜倒是没笑,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京城交通一直是个大问题,他带着将夜下了公交,只觉得一路回头率极高,不得不无奈地让将夜把兜帽戴起来。
将夜似乎一点也没有自己招蜂引蝶的意识,优哉游哉地跟在他身后,随着他拐了几个小巷,步伐并不快,却丝毫不落后。
两人一路无话,却不显尴尬,只静静地走着。城市的喧嚣都被抛在身后,小巷中寂静而安宁。
顾君行在给辞呈打腹稿,正走神,却被将夜向后一扯拉进怀里。而他刚才要走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只趴在地上的怪物。
顾君行顿时意识到,又有人上门挑衅了,脸上不禁一冷。
走路要小心脚下。将夜轻笑了一声,却也没放开他,而是收紧了手臂,理所当然地护得更紧了些。
顾君行苦笑道:怀璧其罪。若能选择,他倒宁可不要这东西。
别担心,很快就能解决。将夜的声音沉稳有力,让人有种异样的安全感。
他话音刚落,小巷尽头黑雾乍起,万分不详。
在黑雾之中有个道士,面白无须,看上去约莫三四十岁模样,实际年龄大概比看上去要大得多。他身上的云纹泛着黑红色,修为也浑浊而血腥。
连小巷也被血色的结界笼罩,隔绝了外界。
他的背后,赫然是数具行尸,血肉腐烂腥臭,一看便是邪物。
在下黑云。道士笑道:来请教当代秩序之卷持有人。他说着请教,手上却也不慢,操纵着行尸就向他们攻来,出手狠辣至极,誓要取人性命。
顾君行几乎能闻到腥臭的风近在咫尺。他正思考对策,心里也没什么把握。
将夜却把环着他的手臂放下,无声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上前一步,侧了侧肩,将他完全挡在身后。
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保护动作。
落日下的小巷被泼下绚烂如血的余晖,将夜的衣角猎猎飞扬,身后是长长的影子。他单手从虚空中一抓,金色的光芒乍起。竟是一把散发淡淡光明气息的匕首。
将夜用指尖擦过匕首的表面,感觉到它在鸣叫,于是温柔地安抚道:好久不见,悲歌。
他懒得看道士,只是自顾自地对顾君行叮嘱道:在我身后呆着,很快就能解决。
顾君行知道将夜的力量远不止暴露出的那一点,于是也笑道:小心。
道士冷笑:无名之辈,竟敢在我面前猖狂!我先收拾了你再去抢秩序之卷也不迟。
他黑云道人成名几十年,也算是邪修里鼎鼎有名的人物,竟被人这样鄙夷,让他怎能不怒?于是他冷哼一声,催动行尸上前,他以此纵横四海也有些年头,五具行尸行动如电,配合默契,即使是高门大派的掌门也要吃亏。
将夜所在的位置立即被行尸合力砸出一个大洞,烟尘四起,让人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去死吧。他志得意满地道。然后转头对站在一侧的顾君行嘲笑道:你的保护者,看样子要死在这里了,怎么,还不出手吗?
顾君行笑笑不说话,只是道:不需要。雾气散尽,他已然看到了将夜的刀光。
太过精准,太过美丽,仿佛穿梭于战场的冷酷死神。
黑云道人志得意满的笑容还未褪去,却见自己引以为傲的行尸在乍起的金光中化为齑粉。
这是一击秒杀!
他的脸色一变,近乎难堪:怎么可能?它们都有几十年的功力,即使是掌门级别的人物,也不可能一击将它们全部毁掉!
而将夜早已不在原地,他的身法极快,光与声都追不上。黑云话音未落,一把冰凉的短刀横在他的脖颈处,寒意透骨。
不要动。将夜冷冷地道:不然你性命不保。
黑云呼吸一窒,近乎恐惧地道:你、你什么时候
说罢,你来自哪里,背后有什么组织,派来了多少个人杀他?将夜的声音仿佛从深渊中响起,空洞而冷酷,让人丝毫不怀疑,他下一刻就会取他性命。
黑云的眼睛紧缩了一下,然后哑着声道:只有我一个!
将夜抬了抬下颌,是一个轻慢的神情,他嗤笑道:比性命重要,还是有限制?他的声音冰凉,却干脆利落地用短刀刺进了他的肩胛,残忍地转了转,对方立即发出惨烈的哀嚎。
他淡淡地道:劝你说实话,讨逆的滋味可不是常人能承受的。
黄泉碧落黑云只觉全身像是被寒冷的冰扎透了一般,让他朔朔地颤抖起来,将夜的杀气如芒刺一般,冷入骨髓。他吃力地从口中说出几个字,却像是被掐住脖颈一般,他道袍袖口滑落一颗毒烟,霎时爆开。
什么意思?将夜皱眉,还想再问,却看到毒烟从道士的脚下滚落,开始蔓延。将夜摸了一下道士的脉搏,他的性命早在无声无息中被断送了。他自言自语道:灭口?
而紫色的毒烟蔓延太快,顾君行即使闭气,也受到了波及。
将夜头也不回,左手一扬,悲歌宛如一道迅疾的电光,破开茫茫毒烟浓雾,插进顾君行身侧的地面上。
悲歌此刻却扎入地表三分,锋刃还有微微余震,发出悦耳的鸣叫。
然后,将夜低沉的声音仍似在耳畔。
他道:呆在那里,不要动。
然后,以匕首为圆心,四周的地上浮现出金色的纹路,流淌的纹路逐渐连成一线,在这范围之内的毒雾霎时间被净化干净。
顾君行喘息了一下,喉咙干涩,五脏六腑都在灼烧,这大概是毒的作用。他勉力缓缓滑坐下来,坐在身侧金光璀璨的匕首旁边。
不过,刚才将夜的口吻虽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声音比平时更低了些。
他生气了?
顾君行靠在墙壁上,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却还有心情考量对方的心思。他到底还是肉体凡胎,即使吸入甚少,也还是感觉身体里的力气被飞速抽离,内脏如同被碾压一般疼痛。
视线也有点不清楚了。他努力睁开眼睛,眼睫颤了颤,视野里似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大抵是将夜,但没有比刺客的出现对他而言更让人安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