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嗷呜一声,吃够了苦头,又被一种古老奇异的语言约束,它不得违抗,只能委委屈屈地伏下身。
将夜拿了些剩下的肉食丢给他,看他啃噬完毕,这才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树下,将素衣黑发的小王爷轻手轻脚地抱起来,安置在老虎的背上。
谢湛本能地扶住他的手臂,紧张道:它不会突然失控吧?
将夜淡淡地:如果它想死的话。说罢,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的趴在地上的猛虎,吃了我给的肉,还敢搞事情的话,我保证它会死得很痛苦。
老虎又是浑身一抖。
他在骑老虎?谢湛总觉得没什么真实感,以他的经验,除非从虎崽子开始驯养,否则虎是极其难以驯服的生物。
尤其是这种山林之中吃肉长大的野生猛虎,更是不可能听从人类。
但是将夜却做到了。
将夜扶着他的手臂,帮他坐稳,然后理了理他的发,笑道:相信我,不会有事。然后用刀背敲了敲老虎的屁股。
老虎直起身,谢湛扶住老虎的颈后,才稳住了身形。
将夜将弯刀抱在手臂之间,背着行李,手里牵着绳子,道:出发吧。
这个坐骑我倒是没试过谢湛侧眼瞧了一眼将夜,见他鬓发只是有些凌乱,连汗也没出多少,俊美到锋利的容颜上却浮着淡淡的,如掠影一样的笑。
你若是喜欢,我去给你抓些别的野兽当坐骑。将夜询问道:你喜欢狼吗?不如我给你弄几只鹰隼玩一玩?
罢了。谢湛想了想那个场景,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摇头:我并不喜欢赏玩猛兽。
有了老虎当坐骑,一般野兽几乎都不敢靠近方圆十尺之内,将夜捡了石头想打只麻雀,都被老虎吓跑了。
他们的速度也有了质的提升,谢湛伏在老虎身上紧抱着它的颈子,老虎在山林中奔跑跳跃,仿佛在逡巡自己的领地。它皮毛腥而扎人,充满了野兽的气息。
可将夜的气息无时无刻地笼罩在谢湛身上,冰冷凶悍,让猛兽不敢有丝毫冒犯。
将夜的疾行速度,比起老虎也丝毫不慢,甚至还游刃有余。
谢湛抬头,望了一下他冰冷的侧脸,看着前方的时候没有丝毫笑意。他这副冷厉的模样,熟悉而陌生,仿佛随时要去什么地方大开杀戒。
将夜。谢湛唤了一声。风刮到谢湛的脸上,让他的声音在空气中模糊。
怎么,不舒服?将夜本在他身边疾跑,看着谢湛仰着脸看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坚冰初融,柔和的紧。颠到了?需不需要垫一层?
不需要。谢湛垂眸,淡淡地道:就喊喊你。
他们于第四日傍晚出了山林,比起预期更早一些,将夜依据诺言将猛虎放归,又丢了块肉食给它,看着它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幽暗的丛林深处。
谢湛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肢体,看着平整的官道驿站,与不远处的宁州城大门,风烟袅袅,一片祥和。
准备好了吗?将夜将他捞起来,抱在怀里,抚了抚他的脊背,道:等到进了城,便是比猛兽危险千百倍的东西。
我若是怕,就会窝在北境端王府,而非执意上京了。谢湛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莫不是你怕了?
将夜无奈:你这时候还要激我一下,性子这么傲。
谢湛轻声道:不傲别人只会看轻你,觉得你不过如此。
将夜叹了口气,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无声地用额头抵了一下他的额,然后看着怀里的小王爷脸色迅速地绯红起来。
你做什么?谢湛被将夜若即若离的态度弄的如同惊弓之鸟,道。将夜靠近的时候,他的心跳一时紊乱,竟然说不清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看你还发不发热。将夜的神色依然很自然,道:要知道,之后可是一场硬仗。
然后将夜背着他,拦下官道上的商人,重金购置了马车。
谢湛钻进简陋的马车里坐下时,才感觉到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这些日子,他全凭着一口气提着,才能强行忍受不适,现在终于有了像样的代步工具,他只觉得累得不行。
可将夜和商队商量完毕,又拿着一套衣服过来。
委屈小王爷扮一下我的家眷了。将夜把戴着纱的斗笠丢过去,然后轻笑道:把你的发冠拆了,换成妇人发髻。
谢湛知道他要做什么,此时也不矫情,利落地拆了自己的发,让流云一样的漆色发丝披散,却在挽发时一时尴尬。
他不知道妇人的发髻怎么梳。
将夜看了看天色,已近黄昏,怕是不到一个时辰后城门便会关闭。于是也钻进马车,努力回忆。
他梳了半天却也四不像,索性将他发丝揉乱,又盖上斗笠,半透明的黑纱下,是着素色衣衫,长发披散,体态风流的美人。
就这样罢。将夜借了胭脂,在他唇上点了点,让谢湛苍白的唇染了点血色。路引我已经备好,但若是他们掀开马车帘子查问,就说是我的夫人,家住滨州城,但是家里遭变故,父母俱亡,家道中落,于是上京投奔亲戚。
谁是你夫人!谢湛似笑非笑道:你倒是会占便宜。
我备好的路引上是这么写的。将夜见他一嗔一怒间都是风流矜贵,道:你这样不行,家遭变故,父母俱亡,应当更柔弱无助些才对。
谢湛抬眼瞧了他一眼,浑身的气质又是一变,本来紧绷的肩膀松了下来,倚着窗口侧头,露出若隐若现的半张脸,透着些以泪洗面的哀愁。
夫人聪慧。将夜点了点头,夸赞道。
不准这么叫,否则治你的罪。
余晖将尽,宁州城盘查果然也十分严格。
将夜递上路引后,将自己全身的凌厉全数收起,又抹黑了脸,扮作满面风尘的旅人,背后简陋的马车寂静无声。
守卫查看了路引,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于是道:掀开帘子看看。
将夜不动声色,手指间不动声色地捏住了薄薄的短刃。
守卫看了看,发现里面是一个穿着孝衣的美人,一副哀愁模样。在守卫打开帘子时,仿佛惊慌的小鹿一般,楚楚可怜地望过来,被面纱掩盖的面容朦胧模糊。
守卫看的有些心猿意马,道:这位是?
将夜道:这是我夫人,这些日子家中变故,她有些悲痛过度了。
不知可否掀起面纱看看?守卫道。
将夜神色一凛,若是掀开薄纱,以小王爷那副美则美矣,却透着雅致风流的脸就藏不住了,于是叹了口气,悄悄地将银子塞给守卫,温和笑道:夫人最近夜里有些魇着了,还请这位兄弟行行好,不要惊扰我夫人。
守卫想想,端王爷总不会是个女人,便也笑着收下银子,道:夫人美貌动人,兄弟好福气,入城吧。
将夜低声笑笑,无声地将手中短刃收起。
那是自然。他心情甚好,甚至还有些愉悦地想,他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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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时速还是没赶上哭惹
混进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