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刺客这么没防备的。谢湛无奈,把本盖在他身上的貂裘匀了一半,给他盖上。
将夜本来抱着一柄刀,此时手却垂下来,落在他的身侧。
他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完美,蕴含着足以捏碎人颈骨的惊人力量,此时却显得优美无害。谢湛伸手比了比,却被刺客本能地一把抓住手掌,揉搓了一下,反手扣住了十指。
他没睡着?谢湛本能地想要抽出手,却没抽动,只是被抓的更紧了。随着马车的摇晃,将夜本来挺直的身体也微微向一侧倾斜,滑落,最后头部靠在他肩头就这么睡着了。
谢湛心里想,你莫要认为我会怜惜你疲倦,就肯让你占便宜了。
他咬咬牙,本想把将夜推醒,瞥见他眼下的青色又是一僵。
罢了,他难得睡这么沉。
小王爷自觉自己宽容大度,心想,就让你握上一路又如何,总不能少块肉吧。
可殊不知,将夜均匀的呼吸声犹在耳侧,他倒是坐如针毡了起来。
不为什么,这些日子过去,他对将夜的气息太过熟悉了,在封闭的马车中,暧昧在流动。他看着将夜线条优美的侧颈,竟然也心神不宁起来。
谢湛垂下眼,去看刺客轮廓分明的侧脸,即使做了易容,他的骨相摆在那里,掩不住容貌内在的风流好看。睫毛有些偏银色,长而细密,此时却浅浅地阖着。
他伸出手,把将夜颈侧的黑发拨开,见到一个奇异的黑色刺青,荆棘缠绕火焰,在他白皙的脖颈上更显冶艳。
谢湛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盯着这个标记良久,近乎失神。仿佛有许多散碎凌乱的片段在他脑海里经过,却又转瞬间消失无踪。
他匆匆别开头,收回手,任由对方拿他当枕头。兴许是将夜睡得太熟,他竟也不知不觉困了起来,头一歪也睡着了。
待他们醒来已是黄昏,影九停靠在官道驿站边的客栈中,轻唤几声,见马车里没动静,才告罪一声撩开帘子,见两个人依偎着睡成一团。
主子??影九似乎见到了什么让人目瞪口呆的事情,愣住。
依照将夜的警戒心,怎么可能就这么睡过去?
嘘。将夜一只手还维持着扣着谢湛掌心的状态,另一只手放在唇边,比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他还没醒。
将夜睁开眼时眼神清醒锐利,哪有半分倦意。
与此同时,宁州城内。
知府遇刺当晚满城寻找刺客踪影,却一无所获。第二日因为没接到上面命令,没有权限封锁官道,大量商队趁机涌出宁州,寻找刺客已是难上加难。
负责督办此案的推官为宋安,听完捕头的汇报后深锁眉头,知府死的不明不白,刺客怕是找不到了,端王爷也于官道上消失无踪。
这一切太过巧合,说不准有什么联系。
他问道:昨日你们去盘查,可有什么异常?或是碍于什么原因,没有检查到某人的相貌?
捕头道:有数名,有一人是面部生疮,我们实在核对不出容貌,还有数人半夜不在客栈内,违反宵禁令出去赌钱,属下已差人前去赌场缉拿,先以违反宵禁拉来官府好好审问,还有便是女子。
女子?宋安重复了一遍,只觉得哪里电光火石般划过,让他琢磨不透。女子又如何?
似乎是与丈夫上京,我们闯入的时候,二人正捕头讪讪道:正行那事,我们也不好将被子揭开,去确认女子身体。
女子就怎么不能为刺客了。他猛地惊醒,重复道:你们将那对夫妇的情况细细说来。
捕头道:属下查过他们的路引,并无特殊之处,二人突逢变故,父母亲人俱亡,家道中落,所以进京投奔亲戚。
你是说,父母亲人亡故?宋安一拍大腿,眼中光芒凌厉,道:也就是说,未出热孝?
捕快道:有何不对?接着他也猛然反应过来,失声道:百日孝期夫妇同床?这若不是藐视长辈,便是根本就是假夫妻,只为诳他们放下警惕。
快去查明那对夫妇是否出城了!宋推官冷声道:派人快马去追!就说刺客就在其中。
捕头立即应下,风风火火地出门召集手下拿人。
世上怎么可能有人凭空失踪,除非他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宋推官在原地打转,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将情报送了出去。
这次的刺杀,与端王的行动,绝对不简单!
入京时限还有四日。
他们已经全速前进了一日,时间宽裕,他们自然能好好休整。影九把烧好的热水倒在桶里,让主子能洗个热水澡去去身上的疲乏。
谢湛伤口不得沾水,便自己用热水擦洗过,窝在床上不一会又倦意上涌。
屏风后水声阵阵,谢湛半梦半醒间,又想起昨夜的荒唐一幕,两人在清醒的状态下紧密相贴,连心跳声都能听见。
可梦里他确实实打实的被啃噬,亲吻,心醉神迷,仿佛要融化了一般。
凌乱的记忆碎片涌上,欲望、纠缠与混乱,这一切都仿佛最诱人的绮梦。梦里的他甚至在索求亲吻、甚至更多的什么!
不知廉耻!他竟然会想这种东西。
他顿时被惊醒,还在微微地喘,只觉得耳根子都在烧,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蜷缩起来,不肯面对现实。
当将夜系好衣服,照常过来查看他的腿伤时,他还是这样,背着身不肯看他。将夜碰他一下,就挣扎着把他的手拍掉。
怎么?不肯?将夜不知道喜欢脑补的小王爷又想到了什么,无奈道。
离本王远些,别凑那么近。谢湛意识到自己反应激烈了,才淡淡地别开头道:我想一个人呆着。
将夜看着他神情莫测,笑意却渐渐褪了,淡声说:小王爷,您赶我走?他平日都是随随意意地用你我相称,一旦说起敬称,到有种意外的严肃。
没有。谢湛本能地否定,然后猝不及防触及到将夜的银灰色眼眸,里面深不见底的漩涡几乎能把他溺死。
他垂下眼帘,道:我没想这样,也没想赶你走只是有点乱。
将夜见谢湛仰着脸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带着些凌乱迷惑,仿佛实在弄不懂自己的情绪一般。
他不过弱冠。将夜叹息一声,哪能真的与他认真,只是把他被子拢好,抽身离去,道:我与掌柜说一声,再开个房间。
谢湛见将夜要离开自己视线,只觉得自己无端地发慌。
但要他开口挽留,无异于承认自己离不开他的保护,这对一向矜傲的小王爷来说是极其难以启齿的。于是他别过头道:随你。
怎么又生气了?
将夜看着清傲无双的小王爷面色不悦,眼眸黑沉沉的,视线宛如芒刺,顿时觉得自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想了想,还是轻叹着走了出去,关上房门。
然后他站在门口,数了三下,就听到里面压抑的声音,带着些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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