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清晨,有屠户正在切肉,老人算命摆摊,客栈传出袅袅的香气。
将夜忽的觉得风中有种不同寻常的动静,将斗笠抬起一寸,目光却紧紧锁住了街上屠户。却依稀从面容认出了身份。
那哪是屠户,分明是砍帮帮主常乐怀。
伴随着一声剁肉声,铁器砸在砧板上,发出沉重闷响。屠户在徐向前的马车经过时陡然暴起,扑上前去,直接砍断了马腿。马车一时倾斜,发出惨烈的哀嚎。训练有素的羽林军立即围拢,明晃晃的长|枪指向屠户。
屠户手提砍刀,冷笑一声,格开向他刺来的长|枪,再度发难,此时正将马车一刀劈开,马车的罅隙中露出徐向前惊恐的脸。
有刺客保护徐大人!羽林军顿时喝道。
异香在空气中弥漫,那是医毒之术都精通的钟情所为。
羽林军纷纷摒息,却有不少被当即迷倒,怒目圆睁,瘫软在地。
此刻,隐于街头巷尾的阴影之中的葬剑山庄杀手,纷纷涌现,手执泛着寒光的刀刃,向着全副武装的羽林军刺去。
这配合近乎□□无缝。
山庄杀手各个皆是顶尖好手,即使对上最精锐的皇城军也丝毫不输,加上提前服用了解除软筋散的药,更是越战越勇。
砍帮帮主一马当先,一斧子砍裂马车,拖着马车中已经战战兢兢的男人,一把拽掉他的官帽,按在地上,冷笑着道:狗官,你可想到有今日?我老婆孩子都因为你一己之私,死在河道水灾中,你给老子赔命来!
说罢,他提起砍刀,悍然劈下,鲜血从男人断裂的脖颈处涌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却也太过顺利了。
将夜藏在暗处,本未插手,却在砍帮帮主揪住男人衣领时,敏锐地发现此人身上根本未着软甲,马车也非特制,顿时觉得有些不对。
他在马车出府后就盯着了,只有经过一个窄道时,他无处掩藏,只得提前绕行,才让马车离开自己视线一阵。
定是那时!
徐向前放的是烟|雾|弹,在马车经过府衙时,早就将自己与替身调换,自己低调出了城。
江湖人不同寻常的集会,官府怎又会意识不到?
将夜的目光顿时冷了下来,却见四处房顶上纷纷有了一束细微的光。羽林军身着黑衣,早已悄悄埋伏好,楼下与江湖人搏杀的士兵,不过是县衙的捕快着了一身铠甲罢了。
这不仅是李代桃僵,更是引蛇出洞。
将夜心下一沉,只来得及出手用一支飞镖打掉离自己最近的弩手。然后一边用黑巾蒙面,一边翻身上了房顶,从背后接近,直接把另一个弩手干净利落地抹了脖子。
入手的弩重三斤三两,他掂了一下试试手感,看着场中本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的江湖客们即将放松,直接一箭射在了砍帮帮主脚下的地面上,入地三寸,箭尾微颤。
这突兀的一箭,凌空而来,仿佛是个讯号。
钟情陡然抬头,惊声道:糟了,有埋伏!
迎面而来的,是漫天箭雨。
将夜只一人,即使身手再神,也不可能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之中救下众人。他能做的只有提醒,然后尽可能地帮他们清掉暗哨。
他半跪在地上,然后脚下使力,轻身一跃,便如鹞子一般落在下一个房顶,双腿勾在屋檐上向下吊,迎面抓住正伏在望风点的羽林军衣领,袖中剑刺入喉管,然后直接扔下了楼。
楼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被刀剑格挡弩|箭的声音覆盖,没有引起注意。
破空声阵阵。
他翻身进去,直接将另一个按在地面,反手袖剑刺了喉咙,看也不看便轻功跳窗,抵达下一个暗哨点,如法炮制。
他如此清掉了三四个弩位后,终于有人意识到还有人在攻击弩手,抬起弩寻找着那如幽灵一般穿梭在高处的人影。
然后弩手的目光接触到一双冰冷的眼眸。
他就在对街的二楼窗边,那里本埋伏好的弩手已经倒地,玄衣刺客缓缓地将刀刃从弩手的喉头拔|出|来,鲜血涌流,然后他抬头往这里望了一眼。
仿佛刀锋,又如冰雪,冷酷而凛然。
弩手忽的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凝固。
他看着刺客修长有力的手中握着一把收缴的连弩,单手举起,扣动机关,向他射来一箭。
仿佛时间无限地被放慢,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箭飞来,穿胸而过。
应声而倒。
这是计谋吗?我们中计了!白衣的钟情低头查验了一下被砍帮帮主差点劈成两半的人,从他的脸上揭下一层人|皮|面|具,脸色极度难看。这不是徐向前,是替身!
而护着她的砍帮帮主左右掣肘,肩上已经中了好几箭,血染满了整个胸膛。他仿佛愤怒的雄狮,呼呼地喘着粗气,道:他妈的杀了个假货,妈的、妈的!那狗贼到底在哪里!
不知道,但还是先走为妙。葬剑山庄的杀手剑客格开箭矢,对着手下的杀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撤退。
今日怕是退不了了。岁寒三友年纪虽老,但是身手不减当年,他们捻了捻胡须,道:这羽林军小家伙,还是有点出息的,老家伙们方才看了看,这整条街都被围起来了,咱们是瓮中之鳖喽。
若是走空中钟情迟疑地道。
轻功走?街道两侧高处全部埋伏着弩手,也不怕被射成筛子?杀手剑客沉声道:这已经是死地了。
众人心里皆是一沉,但面上都不表现出焦虑来。
砍帮帮主常乐怀赤红了眼,不甘心地道:若是老子看不见那狗官的末日,老子死不瞑目!
钟情掏出手中银针,看着团团围拢的真正羽林军,无奈道:谁不是呢?她还想干完这件事,去锦州行医救人呢。
葬剑山庄的杀手剑客惆怅道:我倒是多少明白了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几番意境。在下不后悔认识诸位,与诸位共图大计
人还没死呢,说什么遗言,你这臭小子别咒老朽。岁寒三友的松老人臭骂他:老朽孙儿还没成年呢!
但他们知道,今日除非出现奇迹,怕是绝难逃脱了。
刺杀失败的刺客,最后的结局只可能是死路一条。
将夜也在争分夺秒。
他匆匆扫过一眼,这连弩有接近四十台,是专程为了封住江湖侠客空中轻功逃离的路的。所以布置的格外细密隐蔽。
如果不是他这种隐匿与刺杀术都登峰造极的人来清理,怕都是会打草惊蛇。他已经破坏了十多个狙击点,减缓了弩|箭的攻势,但下面的情况仍然不乐观。
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
他将东南方向的弩手清除干净,然后站在房顶上,不再收敛气息,而是从腰间抽出一柄雪亮的弯刀。
刀尖点地,阳光顺着反光的刀背一路坠落房顶上,让他整个人都浸润在了晨间的阳光中。他身影凌厉挺拔,如同出鞘锋刃,有种一往无前的锐利感。
意识到这是攻击弩位的刺客,一时间,羽林军的弩全数对准了他,仿佛要一瞬间将他射成筛子。
那个不会是华山派弟子岳钦抬起头仰望,道:那一位江湖传说?
是他来了?钟情回头,却猝不及防地被他的眼神震慑。
那是一双低垂的,冰冷的眼睛。
在阳光下,竟然流动着浅灰色,越发璀璨而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