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堆似的被褥塌陷,身边的姑娘带着冷香歇在了另一个枕头上,昨儿熬了大夜,她却毫无困意,只睁着工笔画儿似的眉眼想着心事。她方才刻意同阿音保持距离,生怕她不自在,可阿音如此坦荡,倒衬得她束手束脚,十分不大气。
她几时成了这样的人呢?
还是阿音先开了口。她同阿罗一样仰躺着,将两手交叠在腹部,问她:“十一,便是泰山府君?”
阿罗静了片刻,摇头:“十一不是,令蘅是。”
她难以叙述二者的差异,但总之觉得应当有区别。
“令蘅长得同十一像么?”阿音反手抚摸着枕头,想多听阿罗说一些。言语总能稀释许多东西,所谓聊天聊天,大抵便是聊一聊,天大的事儿也就过去了。
“七分像,嘴唇下巴似我一些。”
“你?”阿音拎起一边眉头。
阿罗笑了笑:“我未同你说过,我是令蘅捏出来的?”
阿音摇头,堆笑的眼珠子里一半好奇,一半荒诞。
“我自修神识,有了五感,却未得形体,是令蘅将我塑成如今模样。”阿罗不晓得想起了什么,嘴角轻轻一提。
阿音听得有趣极了,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细腻的下巴,又勾上去,沿着鼻端划出优美的弧线。指头徘徊到唇峰时,她轻笑一声:“如此说来,令蘅的手艺堪比能工巧匠。”
岂止,是匠心独运,巧夺天工。她一时想不起来许多成语,但她笃定最精妙的成语搁在阿罗的眉眼间也不为过。
她的指腹在阿罗的下唇上一压,随即收回来,忽然虚虚地拢了拢眼睫,望着阿罗安静的侧脸,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从前……是不是见过你?”
这话不需要答案。无论今生,还是前世的一面之缘,自然是见过。但阿音说的似乎不是这个。
阿罗的嘴唇微微张开,心脏像被玻璃罩子罩住,而后有人在外头拎着钢管子轻轻一敲。
玻璃罩子的震动令她心神荡漾,可又有隐隐的紧张,生怕那人再用力一些,便失手将玻璃敲碎。
她别过脸,同阿音温柔地对视,说:“是。你还说,要娶我。”
阿音的鼻翼翕动了三两下,望着她,又咬着嘴唇笑了,好似听了一个不大成功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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