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捧住陶瓷碗,热乎乎的,像是活的。
她的心便跟着这温度一点点活了过来,唐突而用力地跳着,就快要瞧不上她不堪一击的骨架子。
她将手抬起来,执着勺子将抄手搅了搅,热气钻到手心儿里,肚子里的馋虫也醒了过来,挠心挠肝地叫嚷。
然而她只瞧了抄手一眼,便又抬头望着宋十九。
“若不想吃,便罢了。”李十一道。
阿罗抬头,慢悠悠地探出手来,作了一个收取的动作。
那姑娘在她错落好看的玉手上一绕,双手本能地捧住碗,小犬护食似的,而后又埋头,哆嗦着手握紧勺子,张嘴猛地塞了三两个。
凹进去的两颊霎时鼓起来,她急匆匆地用力嚼,双眼忽闪忽闪的,警觉地盯着阿罗的手。
手的主人轻柔一笑,指头在空中坠了坠,而后收回去,仍旧是不被打扰地翻书。
阿音的眼神在李十一和阿罗身上过一遍。鸡贼,小姑娘也诓。
所幸抄手凉了半天,也不算烫,只是小姑娘到底饿了许久,吃得着急,便不自觉地扯起嗝来,油光光的嘴包裹着吃食,连打嗝也不愿意将牙齿松开,只皱着眉头要硬生生咽下去。
宋十九看不下去,递给她一杯温水:“慢些吃,里头还有。”
“还有”这两个字出人意料地安抚了她,她这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恋恋不舍地将勺子放下,手背下意识要抹嘴,又在宋十九递手绢的动作里顿住,接过来,胡乱地擦了一把嘴角。
仿佛是不敢擦得太用力,怕将这清香柔软的绢子弄脏了。
她将绢子攥在手里,仍旧是埋头打着小小的嗝,在吸气的间隙间宋十九听见猫儿叫似的一声:“春萍。”
她说完,像完成了一笔付好银钱的买卖,顺了顺气,又就着碗吃起来。
宋十九又问:“你爹呢?”
春萍将未咬住的面皮吸溜进去,又顺势吸溜了一回被热出来的鼻涕,一会子才道:“没有爹。”
嗓子哑哑的,有气无力,带着江南口音。
“你娘呢?”
春萍又扯了一个小小的嗝:“没有娘。”
“没爹,也没娘,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阿音摸一把耳坠子,媚嗓一悠一悠的。
春萍不言语了,也不吃了,仍旧是将下唇结结实实地咬住,咬得牙印又隐隐发红,一会子才放开,一股脑将热汤喝下去:“打仗,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