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紫色的小花躺在伤痕累累的大手上,颇有种孤苦伶仃的意味。
他竟真的取回来了?
素手探入手心,拈起蓝紫色小花,欲要离开,被大手握住。
楚江月定定地看着她,道:我的心意已再明了不过,你可愿做我道侣?
婉菁轻笑一声,从容地抽出手来,道:你若再为我取来西山的雪,东极岭的赤璃珠,南疆的金银草,我就做你道侣。
她说的这几样,无不千年才出世一回,要尽数得到不仅难于登天,且极难保存。几样东西同时取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她无意再与楚江月纠缠下去,欢爱之事本是你情我愿,一夜过去,也就散了,何须牵牵扯扯,藕断丝连?
先前的话如果楚江月听不懂,执意为她取来幻魄花,如今的刁难也分外明显,任谁来能听明白。
楚江月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直到人快要消失于洞府中
,才道:总会等到的。
婉菁停了脚步,回眸看他。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明知她存心刁难,还要坚持下去?
她脸上忽的失了笑意,世人皆知她薄情冷心,不在乎他人性命,却不知她其实不喜欢作弄傻子的感情。
楚江月明明白白透着心思要她,她竟不知这是何来的执念。
罢了,我不想要了。婉菁漠无表情,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列星宗。
补天石大半年的修复总算将雪门咒术炼化,秦枢修为恢复了七成,勉强有个渡劫期的水平。身为师兄师姐眼里的大白菜,不至于被谢临清翻来覆去地拱而毫无还手之力了。
这日,秦枢午睡沉了些,睡过了时辰,醒时外头已是夕阳西下。
小筑里外不见谢临清的踪影,问了小童,说是在膳房做晚膳。
师兄师姐早已辟谷,膳房平时不开伙,也只有谢临清来了,膳房才有些用处。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山上虽不兴过凡尘节日,但会做些月饼应和一下,想必此时谢临清正在忙着此事。
秦枢打算去找他,出了小筑,行至半路,似乎有什么无形之气一震,冥冥中感应到有什么发生了。
他抬头环顾左右,拔出灵均做出防御的姿态。
四周却静悄悄,紧接着,一个声音直接在脑海响起:不必惊慌,秦枢,来东山洞府见我。
那声音沧桑沉稳,像是个老人。
秦枢一怔,放下手中灵均。东山洞府?那不正是原身师父闭关之处?
可原身师父为何要单独召见他?还是在闭关之处?
莫非师父知道了什么?
秦枢沉住气,没有贸然揣测,问八七道:原身的师父能看穿我不是原主么?
【除天道与道侣外,无人能窥探宿主神魂。但据八七分析,他或许有特殊秘法,应当知晓了宿主的身份。】
也就是说,能猜到,但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他不是原主?
秦枢想起刚回列星宗时看到的原身手记,其中记载的师父是个淡泊随和的形象,应当不是嗜杀凶狠之人。
心下定了定,秦枢决定去一趟东山洞府。
潜意识不想让这事声张,他走了一条小路,翻越一座山头后,抵达
洞府面前。
察觉他的到来,洞府面前禁制解开,秦枢看不见里面情形,握紧灵均剑柄,踌躇片刻,仍是走了进去。
洞府里四处简朴自然,只有石床、石桌与石壁,像是最初迈入修炼一途的修士才会用的东西,带着返璞归真之感。
石床上坐了个老者,须发皆白,浑身精瘦。道袍穿在身上宽大素净,逍遥自在。
他进来后,老者目如阳春,并不说话,只将他细细打量一阵。
秦枢垂眸直立,没敢先行开口。
半晌,洞府中终于响起老者的声音:秦枢是也?
语气并无严厉,仿佛是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秦枢行了一礼,心中忐忑道:是。
老者捻着胡须,轻轻叹息:你非我徒儿。
秦枢呼吸停滞一瞬,果然还是瞒不过么?这是来到修真界后,第二个识穿他之人,且只看了几眼,便能肯定地断言他非原主。
现下要如何?老者若问起他如何夺舍,他该怎么回答?
老者静静等候半晌,待秦枢呼吸匀和下来,才道:你不必过于惊慌,这并非你的过错。
何意?
秦枢愕然抬眼,但见老者目光悠远,暗含几分忧虑:若我推算得不错一切,当是我的错处。
这话却是从何说起?
秦枢眉间浮现一丝困惑,思索不久,想到一个可能性,眼睫微颤。
老者说的,难道是重生之事?
他的穿越和夺舍完全由系统一手主导,八七也说过,如果不是总系统出错,它是不会绑错人进错世界的。
因此,老者要是有什么错处,只会是在重生之事上。
果不出他所料,老者道:我那徒儿心生执念,选的道亦是无路可退。身为人师,我未能将他引回正道,时运不济,大错已成
他的话里透着一股惆怅之意:本该亲手将之诛灭,可叹我仍困于人之常情。为他逆天改命,回转乾坤我以为他会悔悟。
没有悔悟?
秦枢瞳孔放大,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老者这话的意思,岂不是意味着原身还活着?!
明白又如何?楚江月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冷嘲似的笑容来:我亦不会退缩。
婉菁终于没了
耐心,蹙起好看的眉毛,道:楚公子,不过一时欢好,你怎么还当了真?我这个人,最是讨厌纠葛。若你迟迟不知收敛,我不会顾念往昔情分的。
见她脸上几分恼意,楚江月眼神柔和几分,似是追忆往昔: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如此。
真是奇了,一副与她相熟的口吻。
婉菁唇畔重新拾起笑意,神色莫测道:楚公子,你似乎比我想得更熟悉我的脾性?
她垂下眸子,复而抬起,绕着楚江月走了一圈,将他打量了个遍,自觉不是以前哪段露水姻缘:我们以前并不相识。
听了这话,楚江月眉头微动,终是压下眼底一丝落寞,低声道:总会重新开始的。
他问:你可是喜欢秦枢那样的皮囊?
天阴欲雨,风自北面而来。
你很在意秦长老?婉菁笑得温柔:若是吃味,不妨试试杀了他?
她靠得极近,近到楚江月能闻见她脖颈的幽香,仿佛一低头便能碰到她的额头。
婉菁声音婉转动听,好似呢喃般带着引诱:说不定,你杀了他。我佩服你的勇武,就愿意与你结为道侣呢?
楚江月喉头微微一动,主动退开半步,道:如你所愿。
他抬起眸子,似是看向远方,又好似看向某个人的身影:是该拿回属于我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