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苗只在下葬的那天,由沈绘陪着回来了一趟,铲了一捧土在坟头,就冷着脸匆匆离去。
所有的爱与恨,在死亡面前,仿佛都变得不值一提。
她以为自己不会难过,但沈绘半夜醒来的时候,却见到了她眼角流下的泪珠。
赵母的死仿佛某种宣告,宣告赵新苗,赵新豆,赵小蝶,还活着的赵家人,斩断了最后一根绑在她们身上的枷锁。哪怕曾经的她们都以为这根枷锁早已经消失不见,但时至今日,所有人在醒来之后,才有种终于轻松了的感觉。
……
又是几年后,赵小柱考上了S市的大学,来读书的时候,他试探性地拨打了沈绘给他的名片,沈绘自从开了工作室以后,就一直没换过电话,如果是工作号码遇到陌生人来电,也会接起来试试,她还记得当年那个劝赵新苗离开的小男孩,和赵新苗一起请赵小柱吃了一顿来S市的接风饭。
从赵小柱的嘴里,赵新苗得知了母亲死后,那个曾经被她当做金元宝一样来呵护的弟弟的消息。
赵新志初中就辍了学,没有文化,人也轻浮,在背着老母亲去碰瓷被撞之前,就因为偷窃和偷窥的事情,被警察局抓过,被隔壁村的人打过,但他死不悔改,混账事做了一件接着一件,村里人都对他颇有怨言,但架不住赵母是个出了名的泼妇,而且不管别人说赵新志有多差,在她眼里自己的孩子都是千好万好。
赵母出车祸那次,他虽然没死,但受的伤也不轻,小腿粉碎性骨折,赵新豆给他交足了医药费,又留了足够多的钱给他,但赵新志手里哪留得住钱,硬生生找医院把提前交的医药费给退了,写了张拒绝治疗的单子,自己出了院。
他以为自己伤的不重,没想到却因此落下了残疾,后来成了村子里的瘸腿,一次偷东西的时候,被人追着滚下了山崖,山崖下是滚滚的洪水,谁也不知道他是死了,还是被冲到了哪里去。
赵新苗觉得好笑,她对沈绘说道:“小的时候,我妈总是把肉和糖给弟弟吃,最好的衣服给弟弟穿,我说不公平,她就说女儿是用来嫁人的,儿子才能继承赵家的香火,生了我弟弟,她才觉得对得起我爸,不知道她下地以后,我爸知道她把弟弟教成了这个鬼样子,会不会恨死她……”
此时她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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