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让它待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更深夜阑,整间宅院都安静下来。
荣焉怀里抱着一个袖炉,倚在炭盆前看书,突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从屋顶传来,下一刻,紧闭的窗子被人轻轻敲了两下。
荣焉坐直了身子,将手里的书册放下:进来吧。
李页轻车熟路地翻进屋内,回手将窗子关严。
怎么突然过来?荣焉指了指炭盆,一身的寒气,烤烤火。
属下今日瞧着有宿卫守在外面,不知出了何事,所以过来看看。李页凑近了炭盆,方才属下循着他们交班的间隙进来的,没有被发现。
荣焉笑了一声,轻轻摇头,他起身倒了杯热茶:昨晚梁稷就发现你了。若不是他嘱咐过,你现在可能已经被捉去宿卫府。
李页一愣,单膝跪地:属下无能。
荣焉将人扶起,热茶塞到他手里:他负责陇城宿卫多年,若是被人跟踪都发现不了,才是他无能你的存在我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徐人,不用在意。
李页喝了口茶,遍体的寒意慢慢消散,迟疑道:那今后属下是不是可以守在殿下身边了?
徐人虽愿助我,也未尝不在防备我。我毕竟是寄人篱下的质子身份,你在暗处总好过咱们两个都置于徐人眼皮下看他们脸色过活。荣焉思忖道,安置的地方找好了吗?
还没。不过陇城这么大,随便找一处空置的屋舍不算困难。李页回道,殿下不必担心。
荣焉看了他一会,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今日我去了一对魏人夫妇开的食肆,许久没吃过魏菜,还真有一点怀念。
李页茫然地看着荣焉,不懂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餐后与那掌柜闲聊的时候,听他提起他妻子刚刚怀了身孕,他有心想再找个帮手好让妻子好生养胎,但他们到底开这间食肆本就是勉强糊口,实在请不起旁人。荣焉拍了拍李页的胳膊,所以我就跟他提了你。
我们在徐大概还要待很久,你总不能整日找那些荒屋破庙去住。那对夫妻为人良善,你去到那里也算有了正经归宿。荣焉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徐徐喝了一口,我若是想联系你也有个去处。
李页稍一思索,点了点头:那属下明日就去。
嗯。荣焉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我今日在那食肆还见到了一个熟人齐柯不知何时,也到了陇城。
李页猛地抬头:他也见到殿下了?
见到了,我们还叙了叙旧。荣焉看了一眼李页的表情轻轻笑了起来,你担心什么,他若是有杀我之心,你我都活不到今日。他到陇城来也不是为我听说是为了找他的幼弟。
李页皱眉:幼弟?他全家不是
说是他父亲外室所生,从小养在道观里。荣焉摩挲着手里的杯盏,低低叹了口气,你在城中闲来无事时也帮忙打听一下,他们齐家的血脉就剩下这一点,我总得帮帮他。
察觉到荣焉的语气之中的黯然,李页忍不住出言安慰:公子不必为此自责,齐家的祸事是造成的,与您没有关系。
那当初不过齐栋一人抗旨,不还是牵累了齐家满门?荣焉轻轻摇了摇头,父皇杀了人家上下七十余口,我怎么可能无辜?
但先帝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李页低低道,齐柯举兵造反导致国内大乱,都城陷落,先帝、皇后,还有后宫的贵人,殿下的姊妹兄弟,皆惨遭叛军毒手,您金枝玉叶的身份落得今日对他们齐家也没有亏欠了。
父皇连施暴/政,置百姓死活于不顾,国内叛乱迭起,虽然齐柯是阵势最大的那个,但最后攻下都城的却不是他。荣焉低低地叹了口气,我母后她们若是当日是齐柯率先攻下都城,或许还能保全她们的性命。
说到这儿,荣焉的思绪有些飘散,不自觉地就想起都城陷落那日满城的大火。他这世醒来时已逃出了都城,那明明是前世的记忆,却仿佛刻在脑海之中。
当日我要是跟她们死在一起,也许就不用像这般机关算尽、苟延残喘。
殿下!
荣焉扭过头看见李页满脸焦急,轻轻笑了笑:我随便说说,好不容易活到今日,我又怎么舍得死呢?
他起身,将窗子打开,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李页仔细地端详了荣焉,见他神情还算正常才放下心,翻窗走了。
荣焉站在窗口,借着月色朝院子里看了一眼,一脸正气的雪狮子正蹲在廊下,威风凛凛的样子就好像在守护谁。
荣焉微微侧目转向大雪狮身边蹲着那只小巧精致略显傻气的小雪狮。
他无意识地抠了抠窗棂,勾了勾唇角,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伸手关上了窗子。
竟是一夜安眠。
第16章
天气愈发地冷了起来,荣焉也愈发懒散。
他现在身份特殊,既不像前世那般被人冷待忽视,也不像有些质子那样能在宗主国谋得一官半职。
徐国与他联手,却还没给他完全的信任。
其实荣焉并不是很在意这点,却因此而显得无所事事。除了一日复一日地蜷在炭盆前看书睡觉,偶尔出门也是对着院子里一大一小两只雪狮发呆。
若是他能一直如此安分守己,远在千里之外的荣玄大概也不用费尽周折地对他下杀手。
公子,时候差不多了,该出发了。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卷进室内的冷风让昏昏欲睡的荣焉慢慢地睁开眼,看见瑞银正站在软榻旁,怀里还抱着两件出门才穿的圆领袍衫:公子,您今日穿哪件?
先前管事虽然偶有一些小心思,但对府里的事情也算尽职尽责,很快就招了一批人进府,瑞银就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年纪虽然不大,但胜在机灵懂事,这段时日照顾荣焉日常饮食起居也还妥帖周到。
荣焉眯着眼,在两件袍衫上来回看过,随手指了一件,而后打了个呵欠,终于坐直身体:今日要去哪吗?
瑞银手上动作微顿,幸而连日下来他已经逐渐习惯荣焉的秉性,回身从书案上拿起一封请帖,递到荣焉手上:公子忘了吗?今日要去纪王殿下府里赴宴。
高淳迎娶光禄大夫之女周氏为王妃已有三年,夫妻恩爱和睦,却一直未有所出。直到上月,纪王妃终于诞下一女,至今正好弥月,高淳在府里摆下酒宴,荣焉也收到了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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