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冷,跟她在雨巷见到阿溯的第一感觉,很像,也不像。
阿溯的冷是懒得理会旁人的冷漠孤寒,崔爷爷的冷属于久处上位不屑与凡夫俗子往来的凛然孤傲。
她规规矩矩行礼,声音绵软温厚:“小辈湛榆,见过崔爷爷。”
世家教养出的孩子,不说长相,光说礼仪谈吐就超出寻常人一大截。
他瞥了眼湛榆身上的低调华服,心里暗骂阿北走漏风声,暗骂的同时,确实满意湛榆对此次会面的重视。
只不过……阿溯才貌双绝,在一众出色的孙女里唯有她,得到了继承财团的资格。
以她的身份,想要什么人得不到,何苦去喜欢被那个女人养大的孩子?
足足过了三分钟,老爷子没喊起。湛榆弯腰行礼,姿态优雅,上身纹丝不动。
行过礼的崔溯乖乖坐在爷爷身边,暗忖此刻不是说话的时候。
孙女不吱声,崔敬山堵在胸口的郁气反而很快散开:“阿溯,给客人沏茶。”
“是,爷爷。”
崔溯玉白的手提着紫砂茶壶,茶水从壶嘴淌出来流进翠色的冰裂纹杯。
崔老爷子开恩般地动了动嘴:“湛家的小女娃娃,起来吧。”
“谢过崔爷爷。”
观她风度翩翩从容不迫,年纪轻轻颇沉得住气,崔老爷子不满的情绪去了两分。
抬起头,见到那张脸,他道了声果然。
小时候看着就像,长大了,这孩子眉间气韵和那女人像了六七成,难怪阿北愿意为她跑一趟。
察觉到老爷子脸色一瞬间的深沉,湛榆心里一咯噔,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崔老爷子轻轻吹了吹浮在茶碗的热气:“你奶奶是个很厉害的女人,但绝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人。这话,你怎么看?”
知道湛老夫人在姐姐心里的分量,崔溯眼皮轻跳,不言不语地看向爷爷——看来爷爷很反感她和姐姐在一起。
夏日炎炎,湛榆薄唇微抿,从裤兜掏出手帕擦拭指间生出的冷汗,起身对崔爷爷鞠了一躬,全了小辈礼数。
她歉疚地看了看崔溯,视线收回,转而轻声慢语,言语之中,自有一股不为外力所催的笃定:
“爷爷都肯承认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厉害的女人为何还要费尽心思讨人喜欢?因为她是女人吗?”
她的反驳完全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崔敬山不置可否地哼了哼,把人喊过来说了句不大中听的话,便开始沉默地看假山看绿水,最后直接闭了眼,仿佛忘了身边还有两个战战兢兢的小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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