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浮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看着姨母嘴边的笑意,莫名地感到了一阵温暖。
“他就是个傻小子,笨的要死,第一次来京城,迷了路不说,还被人骗走了身上的银子,要不是遇见女扮男装偷偷溜出门的我,堂堂神剑山庄的少庄主,差点落魄到去卖裤子……”
阿浮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些天她也从下人口中,了解到了不少老庄主的过往。
旁人对老庄主的记忆,多是宽厚温和,神功盖世,又威严十足,到了孤夫人这里,老庄主却成了一个傻小子。
“我从没有想过会嫁给他。”
“我的人生是看得见的,在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将来我要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或许我会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子,又或者被父亲嫁给一个需要拉拢的榜上进士,再差一点,或许会被送出去联姻,嫁到一个永远回不了家的地方……”
“我会是端庄得体的正房夫人,掌管着夫君的家业,然后温柔得体的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纳入我夫君的房中,只为了能够开枝散叶,扩大家族的血脉,就像我母亲曾经做的那样……”
“我是打心里的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的,可是我反抗不了,也没有资格反抗,我的一切都是父王给的,离了父王,离了赵家人的这个名头,我就什么都不是。”
“直到我遇见了他。”
孤夫人给阿浮讲了一个傻小子爱上贵小姐的故事。
“你不知道,他有多傻,父王不许我见他,将我关在家里,他就天天去爬我家的墙头,用篮子把从外面买的东西,一样样地送到我家里来。”
“我以死相逼父王想要嫁给他,没想到我父王还没服软,他倒是先服软了,跑到我父王面前说,他可以终身不娶,等我一辈子,也不愿意我为他伤害自己的身体,将我气的半死,倒是我父王因此高看了他一眼。”
“我是父王的嫡女,虽然不是唯一的女儿,但也算是最宠爱的女儿,他不甘心把我就这么嫁给一个乡野村夫,于是想了很多的办法去刁难他,有一次,甚至让他被一群狗追着跳进了粪坑里面,他在河里洗了澡,好些天都不敢来看我,我以为他是变心了,没想到他差人送来信件,说是自己太臭了,不想污了我的眼睛和鼻子。”
孤夫人不断咳嗽着,殷红的鲜血止不住地从嘴角溢出来。
她现在甚至已经不屑于去掩饰自己身体的虚弱了。
她抓着阿浮的手,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阿浮,我真的很快活,虽然我们只在一起了十几年,但我前所未有的快活过……当年你娘比我先嫁人,我那时候总想不明白,她一个世家小姐,为什么要嫁给你爹那种穷酸,后来我明白了,原来这就是爱啊。”
“当你真正的爱上一个人,爱过一个人,你就会明白,曾经你想过的那些将就的念头,是多么的可笑。你怎么可能将就呢?你曾经得到过世间最美好,最珍贵的东西,你曾经只因为一个人的存在,便觉得整个人都鲜活,经历过这些,如何能受得了相敬如宾的日子呢?”
“我娘总跟我说,爱不重要,合适才重要,她不爱我父王,却还是和他过了一生,可我觉得她一点也不快活,那么多年来,她在我父王面前,从来没有真正开心的笑过,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所有的情绪都藏在了雕好的木头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