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轱辘碾在青石砖上,“咯吱”声不绝。
婢女绿澜小小地掀起车帘一角,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张望临淮城的沿途巷陌——灞陵城街市井然,不似临淮城这般闲散诗意。城中清澈溪流蜿蜒交错,几乎每家门前都有垂杨,长柳随风拂溪,绿波微翻,美得像是一幅田园山水画。
绿澜看得有些痴了,惊觉腰上被谁拧了一下,她吃痛松开了车帘,回头一瞪那个拧她的婢女红染。
红染比她年长些,一双丹凤眼快速瞥了一眼裹着大氅小憩的小郡主。
绿澜自知错了,小郡主沉疴多年,最是忌凉,她确实不该掀帘窥看临淮城的风景。
秦王是当今天子的弟弟,喜文厌武,生得文质彬彬的。许是他身子单薄,所以生的独女小郡主燕缨从出生那日开始,就体弱多病。偏偏小郡主幼年时又不慎落了水,受惊之后便缠绵病榻,每日只能缩在阁中休养。
许是用药太多,在体内积了毒素,小郡主在十五岁那年突然失了明,不论是太医院,还是灵枢院都只能束手摇头。
众人都在私下悄悄惋惜,小郡主身子太弱,指不定哪日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秦王与秦王妃爱极也疼极了小郡主,既然灞陵群医束手,那他们只好带着小郡主往临淮赌一赌运气了。
天子也很是爱怜这个小侄女,所以便下了特旨,让秦王一行入临淮行宫小住寻医。
因为小郡主身子弱不禁风,所以她的车驾走得极慢。秦王与秦王妃的车驾一路跟在小郡主的车驾后,即便是临淮山水如画,秦王夫妇二人都已无心欣赏。
“咳咳……”
小郡主燕缨蓦地轻咳了两声,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双臂,似是觉得凉了,苍白的脸上两弯柳眉微微蹙了蹙——她双眸上蒙着一条二指宽的金丝花纹白缎,每日醒来,她就吩咐红染给她系上。
这世间瞎子多是黑巾蒙眼,偏生她就要用白缎蒙眼。
就像人人都道她睡过去就可能醒不来,那她就努力每日清晨都醒过来。
绿澜捧了暖壶过来,轻轻地掀起一角大氅,将暖壶放在了小郡主身侧,又温柔地将大氅拉好。
她蹙眉看了一眼红染,红染摇了摇头,即便是叹息,她也不敢在小郡主面前叹出来声。
气氛变得很是宁静,静得连马蹄声都格外地清脆入耳。
在临淮城中行了半里路,车驾拐入了宽阔的御街,沿着御街一路来到了巍峨的行宫门前。
行宫守将接过圣旨后,打开了行宫大门,将秦、王、府的车驾迎入了行宫。
主宫紫极殿是天子才能入住的地方,秦王即便是有特旨在手,也不敢僭越,行宫守将便将秦、王、府上下迎至偏宫秀明殿住下。
当夜,秦王便发布了王令,广招临淮名医入宫给小郡主看诊。
小郡主之病,已经天下皆知。
灞陵城都无人能医,临淮这边的医者也不敢贸然揭榜入宫。万一小郡主在他们手中折了,那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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