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剧组的时候就见过这种绳子,大多是为了吊或者拖拽东西,结合着对方能提前知道他们的行程,甚至提前找好机会蹲点这一点来看,多半就是平常生活在他们剧组附近的人,或者干脆是他们剧组的人没错。
对于对方的身份,他也几乎没什么疑惑。
余姣知道他背后的陆家不敢动他,剩下的,他从小到大无论是圈里圈外都没怎么得罪过人陆婉算一个,但陆婉不会做这种事,除此之外,也就只有贺芊芊的事了,想必是对方看贺芊芊被保护得太好了不好下手,才转而把目标转向了她身边的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陆易涟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挺冤。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被绑在这还是比贺芊芊被绑在这要稍稍好一些。
姑娘虽说泼辣果断,但是陆易涟看得出来,对于这件事,她还是有着隐隐的畏惧的,要是被绑过来的是她,他还有点儿担心对方会因此失控。
现在的话
现在的话,至少他还可以想想办法。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感知着周围的情况。
他的眼睛被黑布蒙着,布的遮光性好到让他分不清这是白天还是黑夜,也正是因此,感官通过听觉被成倍地放大,他能听到外面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的声响,也能听到外面守着的人来回踱步时踩在底下绵软土地上的细碎声音。
他们还在山上。
他想。
与此同时,黑暗和陌生的环境带来的不适感让他呼吸略微有些困难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情。
发现并没有什么效果。
太久了
他默默地吐出了一口气,苦笑了一声。
他远离这种环境已经太久了。
以至于乍然之间重新回到黑暗的时候,他几乎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一点点适应的。
一点点适应永远不会给予回应的黑暗,一点点适应狭小而逼仄的空间,遥远的模糊的光隔着缝隙也照不进来,他能听到女人急促的喘息声和尖叫声,他一点不敢动弹,因为他毫无办法。
在他年幼的,尚且还不懂事的所有时光里,没有人教他要怎么面对发了疯的母亲,也没有人把他从这样的环境中救出去。
他只好把自己一次次地关进狭小的柜子里,来躲避可能来临的毒打和咒骂。
柜子其实很能给人安全感。
在那些漫长的日夜里,他闻着周围柔软的衣物散发出来的,带着洗衣液的清香,混杂着木料厚重沉实的味道,包裹着人的时候,总能让他忘却外界的威胁,变得稍稍有一些安心。
但与此同时,他总会更深地把自己埋进膝盖里,来躲避周围逼涌而来的黑暗。
他开始呼吸不畅,心脏狂跳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回荡,他能感觉到自己一点点,一点点地往无尽中沉下去
砰地一声。
是大门被踹开的声音。
陆易涟猛然睁眼,深吸了一口气,回过了神。
脸上的黑布被取下,隔着敞开的窗户,他能看到不远处深蓝色天空里的一点星光。
男人收好黑布,然后笑了一下,脸上的刀疤被这个笑拉扯,看上去触目惊心中带着一些诡异:
你醒的比我想象得慢。
他捏起陆易涟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他的脸,语气漫不经心:
害怕?
没有。陆易涟咳嗽了一声,语气竭力平稳,您哪位?
啧,你们这些演员就是这样,没劲得很。
男人看他已经恢复了神色如常的样子撇了撇嘴,放开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顺带用脚尖扳回了陆易涟想要往外面看的动作。
不用看了,你跑不出去的。
他哼笑了一声:就你这体力,都不用我雇的打手,我就能把你逮回来。
自我介绍一下。他往椅背上一靠,语气平静,林通,贺芊芊的前经纪人兼前男友。
陆易涟一愣:前经纪人?
贺芊芊只跟他说了他们俩曾经谈过恋爱,却从没说过还有这层关系。
是觉得没必要说,还是刻意隐瞒了?
怎么?林通看着他的表情,笑了,她让你们护着她,却不告诉你们我是谁?还真是她的作风啊,我都开始同情你了。
我是她的前经纪人。他语气冷漠,至于为什么是前,你可以自己去问问她都做了些什么,还有我脸上的疤,都是她干出来的好事。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
奇怪,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陆易涟心中猛然一紧。
果不其然,下一秒,林通就站起了身,将一样东西推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陆易涟自己的,已经被暴力解了锁的手机。
*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苏彦杉冷静地将整件事情讲述完,语气中也没忍住出现了一丝颤抖的不稳,是我的疏忽,我应该提前检查一下周围的情况的。
顾岑风看着面前临时搭建的屋子后面被移开的木板,沉默了一下。
他不说话,没人敢说话,在场的人就算不知道他和陆易涟的关系,经过了这么多天,心里大概也有了个数,这会儿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贺芊芊的小助理拉了拉她的袖子,对方回过了神,脸色已然惨白。
他们的边上,端庄淑丽的女人推着轮椅,冷漠地开了口:
这确实是你的疏忽。
苏彦杉瞳孔一缩,低下了头。
还有你,顾总。女人转过了头,似笑非笑,作为公司的总裁,连旗下艺人的人身安全都保障不了,你不觉得你很失职吗?
空气里一片的寂静。
贺芊芊皱了皱眉,已然准备开口。
女人是半小时前推着轮椅上的老人来到现场的,得知这两人是陆易涟的家人之后众人的态度都很谦让尊敬,她原本就心有愧疚,面对女人之前的指责一句话都没有吭声,但是眼下女人针对顾岑风和苏彦杉,她心里就有些膈应了。
苏彦杉或许还能指责一句疏忽大意,但是顾岑风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他当时甚至不在现场,这女人是不是过于咄咄逼人了些?
只不过,她刚抬起头,就被顾岑风无波无澜地看了一眼。
那个眼神
她怔了怔,咬了唇,把话咽了回去。
紧接着,顾岑风清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是我的错。他道。
他回答得过于直接,以至于原本准备好下一句嘲讽的陆婉都愣了一下。
刚刚您说了不用报警。顾岑风看着她,心平气和地道,是有什么办法么?
陆婉还要说些什么,轮椅上的老人安然地看了她一眼,让她闭上了嘴。
片刻后,她别开了眼,声音放得有些低。
他身上应该有追踪器。她道。
这话一出,就连刚刚还有些不舒服的贺芊芊都有些愕然地抬起了头,看向了她。
顾岑风看着她,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