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琰若无其事地微微笑了一下:孩儿无才,恐不能学精,不过学学架势也是好的,看着威风。
人家孩子练武练兵器不管心里到底怎么想吧,在皇父面前恐怕都要说为了替国征战护佑天下百姓,为了成为大将给父亲长脸,为了成全大志为父分忧如何如何,就这一个,说看着威风。
承兴帝简直要被他气笑了,从架子旁拿了一把弓:那你试试这个,看看拉起来还威不威风。
这把弓足有一石重,承兴帝今日见到了,便记起自己这孩子小时候力气就比寻常孩子大很多,有一次不知从哪听说了某位将军能起一石之弓的故事,非让人造了把来玩,便是手中这一把。当然,小阿琰半点都没能拉开,用上了脚才勉强推开一点点。
假如那天赋留到如今,恐怕也不是不能一试,偏偏他亏了身子
承兴帝是寻思褚琰拉不动这弓,反倒得把自己整得咬牙切齿,到时候可就不是一副威风相了,能拿这个好好嘲笑他一番。
可心里又隐隐有些期待。
只见褚琰拿着弓瞅了瞅,在王澈的指点下调好姿势,缓缓地拉动了弦。
他看起来丝毫不费力,先是拉开了一半,似乎有些阻力,于是咬了咬牙,片刻后那弓弦继续缓缓张开,竟然拉满了。
他的眉头紧蹙,除此外表情如常,有几分肃然的感觉,只是那张脸愈发显得苍白。
时隔十三年,当年稚童的一句不被人放在心上的抱负话,在千曲万折的岁月后实现了。
在场鸦雀无声,褚琰险些要脱力,表情终于维持不下去,痛苦地扭曲起来。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话音:父父皇
承兴帝连忙回神,上前握住了弓弦:慢慢来,来,放手
承兴帝把那弓丢回原处,透过褚琰苍白的脸,隐约见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小豆丁,他仿佛看到自己将小豆丁抱起来往上一抛,又稳稳接住,逗得孩童笑个不停。
这弓有多重啊?褚琰揉着自己通红的手指问。
承兴帝道:一石。
哦,一石啊,怪不褚琰缓缓转过了头,啊?一石?
承兴帝不知该是喜还是悲,一脸复杂地拍了拍褚琰:你五岁那年随朕到马厩里,见一匹马漂亮非要牵着走,那畜生不好驯服,偏要与你反着走,谁知你将它拖出了十来尺。看来天佑我儿,还没将这力气给你收回去。
褚琰:难怪印象里瘦弱成那样了的傻皇子和那帮太监们打架抢东西却从来没输过,感情是这具身体天生就比别人能耐了点。
如今这样也好,原身有怪力,自己有智商,等养好身体,差不多能凑一个文武双全。
那可怜的孩子走了以后,却还留下了这么宝贵的一身特长。
褚琰心底缓缓升起了一个想法:小傻子,你想不想让你的名字永垂青史咱们俩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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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受就出场!
真的!
第7章柳岐
年关将至。
北部流民之事总算是定好了章程,虽然天天有消息传回来,但毕竟不再是每日上朝必论之事,皇帝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然后又开始操心起褚琰的人生大事了。
在帝王眼里,别说他的儿子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关乎子嗣和面子的小毛病,就算他全身瘫痪无法动弹,也得有个枕边人来照顾。
别看之前的傻子褚琰一直不被关注,但真等他二十好几还没成家的时候,承兴帝绝对会意思意思给他指个媳妇的。
现在褚琰更是承兴帝心头的肉,自然千挑万挑,觉得谁也配不上自己这么好的皇子。
可关键还得找个男的。
承兴帝也怪心累的,他每日留大臣私下议事时都要夹带私货地问一问家中公子的情况,刚开始这些大臣还不明觉厉,以为是不是承兴帝开始关注小一辈了,等到从皇后那边回来的贵妇传来消息,大臣们才恍然大悟,要么开始装聋装哑巴,要么动辄下跪大哭皇上开恩。
承兴帝:朕最大的仁慈是饶你不死。
但面上还得装模作样地安抚:爱卿怎么说话呢,王妃之位乃是荣宠,莫非你觉得朕的皇子配不上你家儿子不成罢了罢了,朕也不逼你,容朕再想想。
唯有柳侯爷被问到的时候,捎带犹豫了一下。
其实前两天自家夫人被皇后招进宫,就已经百般恩求地回绝了,可现在皇帝又问了一遍,连着拒绝两遍就很不识好歹了。
柳侯爷是个谨慎且忠心的武将,具体表现在兵权说交就交,他老毛病发作,又开始担心万一回绝了会不会惹怒龙颜。
结果这么一犹豫,承兴帝就生怕他反驳似地拍板了,直接指婚。
一旦皇帝金口玉言地指了婚,这事就不好办了。
柳问:臣不是臣没有臣委屈。
褚弘:你刚才分明没有反驳,岂不是意动的心思,柳爱卿既然已经默认了,便没有再改主意的道理,还是说朕得把皇子们摆一排任你挑你才满意?
柳问:
能怎么办呢,人家陛下都给自己找好了君臣和睦的理由,你又争不过陛下,没看到梁冶都迫不及待开始拟旨了吗?
还是谢主隆恩吧
消息一传回家,柳府举府上下如逢白事,哭声不绝,吓得路过的大臣差点想进门说句节哀顺变。
等知道事情始末以后,这些大臣又开始幸灾乐祸。
原因无他,因为柳家一共三个儿子,世子常年戍边在外,虽未娶亲,但年纪大了,且要继承家业,并不适合,次子倒是有些好男风,偏偏前段时间柳夫人进宫以二子刚订亲还未宣扬为名拒绝了皇后的说亲,回家以后就立刻给二公子说了亲事,此时便不好再打自己的脸,如此一来只剩下柳家小公子柳岐。
这柳岐也是奇葩,明明家中父兄皆是人中龙凤,不知怎么就教养出这么一位京城第一纨绔。
打小便不老实,闹得柳府和邻居鸡飞狗跳,等到十四、五岁便学会了养鸟遛鸡斗蛐蛐、流连青楼戏坊,文武韬略一概不通,琴棋书画更不必提,成天只知躺着吃饭伸手要钱,偶尔还要管管百姓的闲事,一言不合身边的侍卫就几鞭子挥下来,久而久之就混出了人见人嫌的小霸王名声。
柳侯爷也颇有些管不住他,这个小儿子出生以后他就常年在外不归,没给过幼子一天父爱,长成这副样子,侯爷多少也有些愧疚,只要不惹出大事都由着他来。
现在两人凑一块了,大臣们心里暗笑:天生一对。
这等乐事也算是京城一大谈资,没过多久,满京城都知道了柳家小霸王因为意图抗婚,被柳侯爷下了狠手揍了顿板子。
这事也不知道是经谁之口传得沸沸扬扬,连宫里头那位都有所耳闻,柳问战战兢兢地被传召,本以为皇帝要发发火,哪想到承兴帝一挥手来了大笔的封赏,不仅给柳岐定了县公的爵,话语里还满是安慰。
柳侯爷不好美色,家中一妻一妾,妾是通房丫头抬上来的姨娘,并无所出,老夫人健在,乃于先帝时便是一品诰命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