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子刚才送岑倾倾出府,褚琰还以为她是谁身边的婢女,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人穿着打扮不像是下人。
领路的下人恭敬地喊了一声:表小姐。告知了她的身份。
女子样貌娇弱,声音轻柔:民女也要回老夫人那里,与王爷顺路。
说完又退开好些距离,只带着一个侍女在后面走。
褚琰只当她是过来见礼的,没怎么在意,快到老夫人院子里时路过一亭子,他转念一想,他过去了还要劳烦老夫人和柳夫人折腾,何况柳家表小姐也要过去,他一个外男不方便,便让新晴跟着领路的下人去传话,自己到亭子歇着。
裘自珍想跟进去,还是婢女暗中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按下冲动。
她先回老夫人那里报了讯,听见新晴说:殿下知道柳公子念着家,特地让奴知会柳公子不必着急出来,多与老夫人、侯夫人叙叙话。
柳夫人立刻道:这怎么行?哪能让王爷一个人待着?
新晴笑道:夫人放心,我家殿下在亭子里读读话本消磨时间,不打紧的,就是得跟夫人要些茶水零嘴备着。
话说到这份上,柳夫人也不好再客气,连忙让人下去准备。
又露出欣慰的目光:看来这安王对自己儿子还是好的。
裘自珍等人下去,便找了个借口离开,脚步匆匆地赶到厨房,因着今日客人多,小厨房早就备上了茶点,只需要端去便可,裘自珍让自己的婢女打点了一下,将茶食自己端着,整理了仪容,送去亭子里。
安王果真是在看什么话本,里头似乎还有图,裘自珍暗想,这样贪图玩乐的男人总比那些一本正经的正人君子好些,见了美色就算一时不动心,时间久了也会有些贪的。
恰不知话本里有什么好玩的内容,惹得安王哼笑了一声,嘴角微微上扬。他的眉眼有些浓郁,面目本是美的,但深邃的五官为这份美铺上了一层凌厉的色彩,显得有些冷峻,而笑起来的时候驱散了这份冷,眼里如有光辉。
她定了定神,将茶点放在桌子上。
新晴这才看清是她,一时诧异,又见他家主子头都没抬,便笑着唤道:原来是表小姐。
裘自珍低眉顺目地道:姑祖母让我将东西送来,请王爷看看还缺些什么。
新晴心里有些奇怪,表小姐又不是下人,老夫人怎会让她来送,但见裘自珍一副拘谨的模样,新晴又没多想。
他连忙道:有些便够了。
褚琰被这一来二往的对话打扰,抬头看了一眼,他冷淡的目光扫到裘自珍脸上时稍微停顿了一下。
细看倒有些面熟。
褚琰顿了顿,开口问:你叫什么?
裘自珍心中暗喜,乖巧地柔声道:小女自珍,姓裘。
果然跟那个动不动就来王府蹭饭的裘自华是一家的。想到这,褚琰心里有些不爽,把视线重新移回话本上。
新晴见状,连忙道:辛苦表小姐了,表小姐回去吧。
裘自珍有些不甘心,觉得这个太监太碍事,人王爷都没说话呢,他便句句赶她走。
但她不想表现得太纠缠,更知道王爷身边的人可不能得罪,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心想自己这么快在王爷那里留了名,已经是天大的收获了,对了,看王爷颇喜欢话本的样子,不如自己多搜罗几本来。
将尽饭点时,褚琰手里头的话本已经反反复复看了五遍,别说是本子里的内容,连配图里每一道线条都快记下来了。
最后一遍结束,他终于有些等不及,将话本丢到新晴怀里,起身去寻柳岐。
离老夫人的院子不远的地方,只见柳岐那位表妹亲切地抱着他的胳膊,脸上带着娇滴滴的笑,对着柳岐细声撒娇。
柳岐背对着褚琰,看不清他表情,只听见有些无奈却妥协的声音:好好好,答应你还不成吗?快放开。
新晴高高兴兴地正欲唤自家王妃,忽而听到身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啧。
恰好柳岐也看到了褚琰,他招了下手,竟又转过头去跟他的珍表妹说话,把人哄走了才过来。
褚琰心里暗恼:这裘家人怎么回事,男的要缠着他王妃,女的也要缠着他王妃,作为表妹,不知道要跟表哥保持距离?
他的冷脸一直摆到了柳岐面前,柳岐过来后自然地去牵他的手,伸来的恰好是被裘自珍抱过的那一只,褚琰不配合,低头盯着那只胳膊看。
柳岐探索着去寻,终于碰到了褚琰的手腕,却又被他挡了回来。
他莫名其妙地看着快步往前走的人,不知道哪里惹他了。
殊不知这一幕落在裘自珍眼中,越想越高兴。
看来王爷未必真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对岐表哥重视疼爱,指不定是为了给柳家面子,才在柳府上做做样子。不然怎会让她看到柳岐巴巴往上凑却被嫌弃?
那头柳岐跟上,侧头望着褚琰:那个是不是让你等太久了生气了,可明明是你说不用着急的。
褚琰一顿,心想自己不能因为这点事就给脸色,便主动牵了他的手:我没有生气。
柳岐一脸不信,走了一会儿又忽然说道:对了,我珍表妹与我说,想来陶乐坊帮忙,她做糕点有一手,可以教教厨房里的人,还可以帮忙算算账什么的,她一个女子在家闷着也怪可怜的,就当让她来凑凑热闹,你看行吗?
褚琰:我看不行。
他默默松开了柳岐的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柳岐读书的时候看惯了他的脸色,对他这种小表情已经很熟了,比如这个眼神的意思是:你反思。
随后安王殿下又蹭蹭往前甩开他好几步。
柳岐:?
反、反思什么呀。
之后柳岐反应过来,褚琰应该是不同意的意思,但是答应好人家的事,他也不好意思反悔,于是便把裘自珍安排进了新扩建的棋室。
新棋室是给那帮惯常喜欢来陶乐坊打花牌的公子哥儿们建的,他们自己家里虽有牌,但是跟小厮打和跟朋友打完全是不同的感觉,出来玩还自在。地方就在离陶乐坊不远的一处临街民宅,院子里的房屋都是现成的,稍微把里面和院子修饰一下便好,等秋猎回来就能开业。
裘自珍也就是每日把采买进来的东西逐册登记一下罢了,她觉得这分明该是掌柜来做的事情,而且来了八日,安王都没过来看过一眼,倒是会天天去店铺和玩具作坊,她不由怀疑柳岐是故意让她见不到安王的。
因着心情差,回家时走得太急撞到婢女,她不由分说,一巴掌扇了过去:贱种,长没长眼睛?
那婢女见了小姐早早地便停在路边,整个人贴着柱子缩着,被裘自珍直直撞上来,满腹委屈却不敢说,连忙跪下认错。
裘自华路过瞥了一眼,笑道:哎呦,怎么这么大火气,明天你可就能去秋猎了,换作我高兴都来不及。
裘自珍与这个哥哥关系还好,当即把事情一说。
柳岐最近的确跟咱们家疏离了不少。裘自华想起最近每每去王府,柳岐都不怎么热情,有些时候他巴巴地去了,连柳岐面都未必见得上。
他冷笑一声:哼,不愧是当了王妃的人,对咱们都看不上眼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棋室早晚得开张,安王早晚也会去的,再说不是还有秋猎呢吗?
裘自珍皱了皱眉:秋猎那么多人,圣上都要去的,我总不能硬往安王身边凑。
那你就想办法,让王爷主动凑过来不就好了?
第二日一早,各家各户便在城门边上西大道上集合,沿途一直有百姓围观。
各家的车马顺序没什么讲究,但大家都默认品阶高的走在前面。
巳时皇家的队伍从东大道上悠悠行来,皇帝让人开了城门,留京的左相及官员们站在一旁躬身送行,诸位大臣家的车马浩浩荡荡地跟上。
岑倾倾的马车略微靠后,她母亲染了风寒没来,岑侍郎作为臣子,与其他大臣一样跟在皇家的马车后头骑马,只有一个哥哥骑着马跟在马车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