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凡仰头看去,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三盆花原本是摆放在阳台上的。
而且是三盆非常八卦且话痨的花呢。每次他上学路过,都会被它们评头论足地讨论一番。
早上好啊。他低声道,蹲下身,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摸凝着露水的叶片。
周遭一片死寂,微风拂过,花枝轻微地颤了颤,再没有别的动静了。
纪凡叹了口气,自从那天被弹出系统,不仅宠物蛋失灵了,他曾短暂拥有的神奇能力也全都消失了。
生活重新变成了普普通通的样子,仿佛过去的一切都只是幻梦一场。除了唯一的奇迹傅先生找到了他。
正出神呢,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大胆的小菜花蝶,停在他指尖,颤巍巍合拢了翅膀,不动了。
不怕人吗?纪凡觉得有点有趣,好奇地点了点她脆弱的翅膀。
蝴蝶怯懦地抖了抖,却奇迹般没有飞走。
唉,你也落单了吗纪凡托腮打量她,喃喃自语,是啊,我朋友也莫名其妙不见了,我真的很担心他会不会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传来了汽车压过柏油路的声音,蝴蝶似被这动静惊扰,扑棱着翅膀钻进花丛里,再也看不见了。
啧,真是纪凡站起身,心想,自己大概是糊涂了,莫名其妙地说些什么呢?
他晃晃脑袋,快步走向巴士站牌。
等走进了一些,纪凡突然呆了呆,晨雾渐渐散去,只见站台边靠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身姿修长,浅蓝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精致的腕表,正双手插兜,垂着头闲闲靠在站牌上。
傅他揉揉眼睛,还当是自己看错了。
男人闻声扭头,露出一张虽然俊美,却看起来不近人情的傲慢面孔。
见到他,傅明渊的眉眼弧度柔和了一些,却又立刻皱起眉头,招手示意他过去。
早餐就吃这个?
啊嗯。昨晚忘了煮粥。
啧。傅明渊撇撇嘴,背在身后的手向前递出,我就知道,喏。
纪凡低头看,只见塑料袋里装着一袋牛奶,几个荤素包子,还有一个茶叶蛋。
我也不会做饭,就随便买了点。别的随你,鸡蛋牛奶必须吃完,长身体的人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说是随便买了点,但是
纪凡弯起眼睛笑了笑,接过来贴肉抱着我会吃完的。
这片街区他很熟悉,包子铺起码在两站路开外。傅明渊不仅买来了,而且还是热的,可见一直小心地藏在怀里。
一想到这家伙穿着笔挺的衬衣,小心翼翼地揣着包子走了一路,纪凡就忍不住想笑。
傅明渊得到满意的答复,神色缓和了一些。
片刻后,他瞥了眼纪凡,状似不经意道那个姓徐的小子今天没跟你一起?
纪凡正嗦着牛奶,险些呛着嗯,请假了。
噢。
傅明渊有些得意,唇角勾起一点愉悦的弧度。
纪凡喝完牛奶,忍不住道你怎么想到过来了?
路过。
纪凡这大清早的,到底是去哪儿才会路过他家啊喂!就算散步也不至于从城东散到城西吧?
傅明渊大概也觉得自己这个借口站不住脚,顿了顿,又从裤兜里掏出一物昨天忘了给你。
掌心里躺着一罐小小的药膏。
伤口怎么样了?
还行。
记得及时擦药,别碰水。傅明渊把药膏塞到他书包里,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东西给你,我也该走了。
你不是去学校吗?
傅明渊当场被揭穿,脸上闪过一丝羞恼去。
那应该在这儿坐车啊?纪凡扬起脸看他。
傅明渊半晌,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走路,锻炼身体。
纪凡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正巧这时公交车驶进了站,他被傅明渊二话不说推上了车。
司机阿姨偏头瞅了瞅车门外挥手的傅明渊,笑呵呵地哎唷,这么早哥哥还来送你啊,你们兄弟感情可真好。
啊纪凡回过神来,刷了卡,笑笑,谢谢。
高三生活每天都如出一辙,无非是试卷考题和课本,尽管枯燥,但大家各自怀抱着梦想,故而也不觉得太辛苦。
唯一的意外,大概是纪凡课间去办公室取作业的时候撞见了赵安。
自从上次竞赛落榜,她似乎消瘦了不少,今天更是狼狈,唇角破了一块,眼睛里全是血丝。
喂,你听说了吗,教导主任的老婆发了通脾气,不许她再借宿他们家,所以最近好像又被她爸接回去了。
啧,真可怜。她爸上次还来学校闹呢,吓死人了。
可不是,该不会又挨打了吧
青春期孩子之间的敌意出现地莫名其妙,也消失地莫名其妙。大概是出于同情,大家渐渐淡忘了上次的作弊事件,又开始重新和她搭话了。
可赵安的态度总是冷冷的,似乎浑不在意。
班主任老许私下找她调查情况,询问她的父亲是不是长期家庭暴力她,需不需要学校和街道工作人员介入。
只要你亲口说清楚状况,老许苦口婆心地劝道,我这就给街道的同志打电话。他们会立刻隔离你和你爸,在你离家上大学之前,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教导主任站在一旁,不说话,只是叹气。
可赵安一概不认,一口咬定伤口都是自己摔的。
她不主动求救,旁人也没法帮她,老许只得无奈地摇摇头,让她有事打电话给自己。
赵安心不在焉地答应了,随手拿过桌上的习题册,塞进书包里,推门离开。
两人在走廊迎面相遇,看见纪凡,她愣了愣,一句话没说,埋头就想从旁边快步走开。
纪凡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只有你能救你自己。
赵安扭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是那次天台争吵后,两人第一次私下说话。
她张了张嘴,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哑着嗓子道呵,你懂什么?
我的确不懂,纪凡顿了顿,很多事,只有你自己知道为什么。
赵安咬紧牙关,没吭声。
你这样做,是在惩罚你自己吗?纪凡轻声笑了笑,不会有人在意的。
你
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对你的未来负责。纪凡无意识地攥紧了裤腿,低声道,你这样做,无非是想让谁愧疚后悔,但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