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眠停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伸手抚上自己的左腕。小黑龙一如既往地缠在那里,只是比起以往的活跃,它这次安分了不少。
似乎是从进那间房子开始,无昼就没什么动静了,莫不是身体不舒服?
季星眠心底浮上些许担忧,先隔着一层衣服碰了碰,见它没什么反应,又低低叫了一声。
这次封无昼总算有了动静,身体挪动换了个位置,用尾巴在他手心里写,我在。
熟悉的触感让季星眠稍稍安心了些,但他还没来得及安心太久,便又感觉到对方在他手背上写了一行字。
我想去六层看看。
季星眠心下一紧,脱口而出道: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我自己去。封无昼同样答得很快,一笔几乎写成了连字,我现在不能变成人型,能够调动的黑雾有限,罩不住两个人。
其实这句话完全是说谎,事实上是封无昼感应到底下有一个亚圣级别的修者,他目前的修为做不到带着季星眠还不被发现。但如果告诉季星眠下面有个亚圣的话,季星眠就更不可能同意他过去了。
原本依照封无昼的习惯,他是不会在情况不明的时候随便行动的。但方才在上面时季星眠对出的那句暗号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季星眠不该记得那段时期的事情。
下来的路上,封无昼还特意检查了一下季星眠身上的封印,并没有发现松动的痕迹。
不是内因,那就只能是外面有人动了手脚。封无昼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四下查探,才终于在到达第五层时感应到了一点来自第六层的气息。
对方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极嚣张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这种人要么是太过自信,要么就是存心在那里威慑别人。封无昼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下去查探一番。
说服季星眠的计划并没有想象中顺利,季星眠仍旧是坚持着要跟他一起下去,我可以自己隐匿,不用你帮我。
封无昼很是无奈,可是哥哥你现在身体不舒服,还是留在上面休息一会儿吧。
他本意是照顾季星眠的身体,但联系到前面的事情,再加上之前凤凌轩也是提出要单独行动。几次三番加起来,季星眠心底跳了一下,倏忽冒出来一个念头。
他是不是,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累赘呢?
与此同时,识海里那股针扎般的刺痛也跟着又冒出来。季星眠闷哼出声,抬手撑住旁边的墙。
哥哥?封无昼明显焦急起来,你怎么了?
没事。季星眠咬紧牙关,强撑着站直,轻轻摇了摇头,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两人又说几句,封无昼确定他没事,这才悄悄溜了出去。等他一走,季星眠便再撑不住,扶着墙,身体不受控制地滑了下去。
虽然这个角落足够偏僻,但也称不上是安全的位置。一直停在这里,难保不会有人发现。
季星眠连咳数声,右手扶墙,左手并指成刃摁在左耳后,缓缓拉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那针细入牛毫,上面缠着几缕细到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黑气,仔细看去,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黑气,而是一条条的黑色长虫,随着季星眠抽出的动作在不停乱扭。
它们似乎是不能接触空气,银针抽出的越长,它们就扭得越厉害,连带着季星眠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这个过程无疑是漫长且痛苦的,季星眠却硬是咬紧了牙一声没吭,只是额间渗出了些薄汗,洇湿了几缕垂在额边的碎发。
再长的针也有抽完的时候,季星眠捂着唇咳嗽几声,将喉间浮上的腥甜强行咽了下去,低头开始打量手里那根针。
那些虫子在被银针被完全抽出的瞬间便无声无息地死去了,像头发丝一样缠在上面,针上没有什么特殊的铭刻,甚至连质地都和普通银针没什么两样,只是磨得太细了些,是会被大姑娘小媳妇嫌弃实用性太差的那种。
季星眠目光微凝,确定在针上找不出什么线索,又认不出虫子的来历,便从怀里摸出枚玉盒,暂时将银针连着虫子一起放了进去,决定等下见到凤凌轩之后再问对方认不认识。
先前一直头疼不断,季星眠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记忆回溯而产生的副作用,并没有产生怀疑。
直到方才封无昼说让他休息时,他心底突然冒出来的那个累赘的念头,季星眠才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在潜意识里暗示,并左右着他的想法。
发现这一点后,季星眠便没再拦着封无昼,等对方离开,才好开始处理身上的事情。而他想的也确实没错,他身体里确实多了个东西。
即使是反应再迟钝的人也不至于被在脑子里扎了根针也察觉不到,更何况是季星眠。
他开始回忆自己从客栈出来后的路线,反复印证,发现也只有一个时候能让幕后人悄无声息地把针刺到他头上,还不会让他察觉到。
那就是在记忆回溯的时候。
只有那个时候,他的注意力全在听到的声音上,即便感觉头痛也会下意识忽略,这才没有注意到那个人的举动。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更复杂了,那个人是怎么知道他会在那个时候记忆回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并且还能够在只有三个人的场合上把针悄悄送到他的头里。
那个人当时在哪?
季星眠又回想了一遍,当时他和凤凌轩并排站着,对方在他右后方的位置,不可能越过半个身位的位置把针插进他的左耳。
而房间里的那个男人也一直坐在自己的位置,直到季星眠对出那句暗号,他才激动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往前走到二人面前。但即便如此,他也是一直处在季星眠视线范围内的,没机会动手。
更何况那个男人的修为并不高,如果他有异动,季星眠不可能毫无所觉。
可是如果不是那个男人,还能是谁呢?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了,无昼更不可能,它一直待在季星眠的手腕上,连头都没有露一个。
等等三个人?如果当时场上不止他们三个人,只是他们没有发现对方呢?
如果那个人的修为高出他们许多个境界,又刻意隐匿了气息,藏在有天然遮挡,不易被发现的角落里,他们又没有刻意感应的话,似乎也确实没有那么容易发现对方。
季星眠忽然想起,他们在的那间屋子似乎是有房梁的。这个发现让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泛起寒意,背后发凉。
有个人,从他们进屋起便算好了位置藏在那里。不,可能还要比这更早。季星眠忽然想起他们越境时守卫松垮的边境线,一路上的畅通无阻
如果真的像他想的这样,那凤凌轩还有无昼!
不能再拖了季星眠强撑着站起来,摸出那枚记录着各层交易信息动态的晶卡,飞快地翻找有关凤凌轩所持编码的交易记录。
无昼在第六层,贸然下去可能会影响对方的计划,从风险来说,还是要先尽快找到凤凌轩,再商议之后的决策更为稳妥。
只是尽管理智一直压着他在继续翻找的动作,季星眠的思绪还是不自觉地偏到了封无昼的身上。
一直以来,在两人的相处模式里,都是封无昼表现得粘人,更离不开他一点。可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季星眠才猛然发觉,真正离不开这段关系的人,其实是他自己才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0903:42:48~2020071003:29: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