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不确定裴辞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这是在帮她谋害储君?
虽然她的确存了要杀陆酩的心,气头上来的时候,怒急攻心,也在陆酩面前放过诸如此类的大不逆言论。
可陆酩到底是太子,是储君,如果她真的杀了陆酩,那便是谋害储君,论罪当诛九族,不仅牵连到阿翁,还会使牧家的代代功勋在瞬间化为乌有,她以后死了,也没脸见列祖列宗。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虽然动动嘴动动脑很痛快,但真要那么做了,牧野却不得不犹豫。
牧野没想到,连她都明白的道理,裴辞应该比她想得更清楚,更冷静才是,以前她做事冲动,先生便总是劝她的那一个。
怎么现在他不出言劝她忍耐,反而却给她递来了一把刀。
裴辞的表情隐匿在阴影里,看不明情绪,唯有一双眸子在阴暗里有如夜晚的湖水般,闪着温和的华光,静静和她对视。
他平静道:“别怕,无论什么后果,我来处理。”
“……”
牧野望着他的眼睛,多年以来对裴辞的信任,让她相信,既然他说能处理,那就一定能。
牧野方才的那些后顾之忧,忽然就消了大半。
杀了陆酩是吗……
牧野陷入思忖,身上因中了女儿酥而软弱无力的感觉时刻提醒着她,这段时日受到的屈辱。
陆酩的确该死!
牧野咬着牙,握紧了手里的乌木簪,对裴辞说:“我知道了。”
他们两三句话的功夫,藏书阁的屋顶传来微弱的砖瓦移动的声音。
沈仃已经找到了他们所在的位置。
牧野和裴辞对视一眼,从暗格里出去。
裴辞向后退步,与她拉远了距离,走出被两排书架遮挡住的视线盲区。
裴辞语气平常道:“你将架子上的诗集搬到西北角,搬的时候小心些,这沟沟坎坎里可藏着老鼠。”
牧野虽然还站在沈仃看不见的地方,但她没有立刻去吃裴辞给的解药。
每隔半月,就会有太医来为她诊脉,开药,算算日子,这两日便又要来了,她现在还不能吃这个解药,至少要等太医诊治之后再吃,不然留给她计划逃跑的时间太紧张了。
牧野将瓷瓶和乌木簪藏进袖中,垂下眼,裴辞让她搬的诗集只有七八册,垒在一起都不过她胸前,以她现在的力气,刚刚好能搬动。
幸好只是诗集,不是什么太沉的史籍。
她按照裴辞的指令,搬完诗籍,便离开了藏书阁,裴辞留在阁内,拿起一本诗集在看,没有管她的来去,态度漫不经心,将她当成宫里随意使唤的小太监,并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