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斥退戈什哈后,他待到与几人商量完买卖才回到新得的宅子。
“先前在酒楼里你是不是说有军情?”
“是,主子,从华亭来的。”“什么事?”
“来人不说,非要先见您。”
今日这笔买卖并非他鄂尔都强占别人产业,而是那几个商贾主动找到他头上的。
周所周知,早些年往海外卖布匹的生意可谓是一本万利,可自打十多年前开始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销往海外的布匹生意逐渐惨淡了下来,连带着丝绸、瓷器、茶叶、漆器的销量也出现了严重的下滑。
这般情形,流入大明的白银自然锐减,连江南一带在几十年外贸体系潜移默化下建立的社会结构亦有了崩溃的征兆。
当然,鄂尔都是不会懂这些的。
那些巨贾也没有说得太细,只说他们可以将败坏掉的生意再次做起来,并会向鄂尔都每月奉上五百两银子,而他所要做的只是在大清这一片保证商队的安全罢了。
想想看,打下一座城才能得个三四千两,其中还要算上给下面人的分润,可这活只需派上一小队兵卒便能轻轻松松每月五百两。
在商谈这种大买卖的关键时刻,鄂尔都当然会让那所谓的“紧急军情”滚得远远的。
也算鄂尔都没有忘记本职工作,虽然回到府中时他已有些疲乏,但还是想起了白日里的“紧急军情”。
稍稍犹豫了一下,他最终还是决定将人唤来见上一见。
“召来见见吧。”
话音落下,戈什哈领命而出,鄂尔都却坐在椅上微闭双眼思量起来。
老实讲,他是半点也不信这里会有什么重要军情。
于他想来,大约又是前明的那帮子失势大臣亦或哪里来的商贾打着军情的幌子想要向他求告什么,而自家奴才收了贿赂也便只能用这种说辞通禀。
这般情形之前已发生过几次,待他着急莽荒的见到来人之后,却只发现那些人或带着珠宝美人,或带着房产田契,至于那“军情”却是在某处发现了明军踪迹。
自己吃肉,得让下面人喝汤,这样的道理鄂尔都是明白的,左右也没有出什么大事,他也就未曾追究。
只是长久下去却也不是办法,所以他便准备要给下面人再立立规矩,在通禀时至少要对他这主子说实话吧。
“主子,人来了。”
话音入耳,鄂尔都闭着的双眼微微开了一条缝,待见来人空着双手,穿着打扮似乎也非大富大贵,心中便难免有些疑惑。
“何事?”
“禀大人,华亭失守了。”
“这事.什么?!”
鄂尔都见到二人之后也清楚大约不会落到太大好处,所以他便打算问上两句便直接拒了对方求告。
只是辛劳了一天的大脑终归还是保持着多年攒下的本能,待听到“失守”二字,他立时将身子直了起来。
这些日子鄂尔都过得极其奢靡,连小肚子上都已生了些赘肉,他甚至还暗自想过,若非那吴易,他岂不是会错过这人间天堂?
可他毕竟是厮杀了半辈子自的战将,一旦心中血气被激活,立时便成为一头撕咬择人而噬的野兽。
温宏峰自不必说,连见过不少大场面的齐老二都被吓得心神有些不稳。
“华华亭丢了。”
稍稍有些颤抖的声音再次传入鄂尔都耳中,可他用了好一阵子才将这句意思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话完全理解。
只是华亭县里他已派了千余人马镇守,哪怕真有大股明军来袭守个三两日当也不是什么问题,如何能一得到消息便是失守呢?
心念及此,鄂尔都看着两人的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
“你们是何人?为何是由你们来报信的?”
“禀禀大.大人”
“你来说。”
也不知温宏峰是不是被吓得不轻,明明身负举人功名的他说起话来却是坑坑巴巴的,见此情形鄂尔都指了指了一旁的齐老二,随后便等着他回话。
“大人,晚上睡觉时都好好的,怎知早上起来便见城里多了许多明军打扮的军卒,小人与姨丈商量了一下,这才斗胆前来报信。”
虽说齐老二的话里并没有太多信息,但他说得简练,并未缠三倒四,所以鄂尔都大略也就听明白了华亭县城到底发生了何事。
只是光听明白却也济不得什么事,终归还需分辨这二人话中真假才好做出应对。
略一思量之后,鄂尔都便命人将温宏峰与齐老二带下去再盘问一番,而他自己则半躺在椅中细细思量了起来。
依着现在的情况来看,华亭当是出事了,而且贼人还当在城里有内应,否则凭那千余人的战力怎么也不会一个都逃不出来。
这般情形却让鄂尔都有些不解,此时这般施为,当初又为何会那么爽快便递了降表?
思量片刻,他终是没有想明白其中因由,随即便又将思绪放在了前来报信的两人身上。
从这二人的表现来看,大抵不会是明军细作,毕竟能被自己的几句话吓得发抖的人想来也是没有胆子来干这一行的。
只是他们来报信的事明军知道吗?
故意露个破绽,放任心怀不轨之人出去报信的事他也干过。
等消息传到,他只需在必经之路上埋伏停当便又能取上好大一波军功。
想到这里,鄂尔都不由冷笑一声。
若对面是辽东或者辽西明军,那他大抵会先派人去打探清楚再思量应对之策,可现在面对的是江南明军,恐怕真让他们得逞却也伤不了自己麾下半分毫毛。
鄂尔都自大吗?
大约是自大的。
可他的自大却是在明军一次次不战而降、望风逃窜上建立起来的。
所以当戈什哈将那两人重新带回之时,鄂尔都也只是随口问了几句便让他们先下去休息,待明日整军之后便要兵发华亭。
当然,这个“兵发”自然不会是他亲自前去,毕竟这么长日子下来,他已发现李成栋这些降军的好处,而他本人和麾下勇士们则要在这苏州城里好好弥补数十年苦寒之地所带来的缺失和遗憾。
可天不遂人愿,正当他打算命人去通知两名降将之时,却听外面又有人禀报。
“主子!紧急军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