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自己哪怕不与明军死战,也会尽全力拖延,届时明军恼羞成怒必不会再给杭州大营留出活路,而他多铎自能从容离开,不用担心明军追击。好狠啊!
心念及此,李本深只觉一阵嗡声回响于耳中。
若非有所顾念,他恨不得直接将多铎的行踪直接漏与明国太子知晓。
“李提督?”
正当此时,一阵轻呼将李本深从自家心思中拉出,待他定睛看去却见自家亲兵已然下马去捡那落在地上书信。
“因您所言想起了一些往事,还请见谅。”
“无妨。”
大度地回了一声,朱慈烺便准备再行试探,可还未等再说什么,却见那李本深已然抱拳告辞。
“若再无事,那末将便告辞了。”
这般情形,他自也不能强留对方在这里扯闲话,一番流程之后,也便只能看着对方离去。
他很确定,对方的异常之中必定含着不少有用的信息,但须臾之间他却着实有些理不清其中关系。
如此一来,待他回到自己帐前之时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直让一路上本打算往他这边凑来的兵卒们望而却步。
不过对兵卒而言,这大抵也只看到殿下心怀忧思而不忍打扰,可对已在帐外跪了一阵的张印立来说.
“罪臣杭州知府张印立,拜见太子殿下。”
当一阵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之后他便立刻意识到了来者何人。
随即,他也不管殿下是否会在自己身边停留,高呼一声便在地上磕起了头来。
“进来吧。”
张印立的官阶对朱慈烺、马士英这些站在顶端的人来说自不算什么,但他作为一方知府,手下所牧之民却也得以百万来计。
这样的人物虽因着所获信息的差别而会犯些错误,但光从智力、谋算来说却也不会比马士英那些人差上太多。
所以,当那一队宿卫气势汹汹地闯入他的住所之时,他的确以为自己的小命便要在今日了结,但当他被丢到一座军帐之外便无人再理后,心中却又生出了不小希望。
其中缘由倒也简单,这段时间下来,杭州城里男女老幼都知道太子殿下惯爱住在军中,将他带到军帐门前,除了是殿下相召之外难道还会有别的原因吗?
那么问题来了,若是要杀头罢官,殿下还有必要见他吗?
如此想来,摆出一副最为诚恳的认罪态度便是他张印立的当务之急了。
见太子殿下入了帐中,张印立立时便整了整身上官服。
随后,他估摸着殿下已然坐稳,方往帐中行了两步便一面高呼,一面拜了下去。
“罪臣杭州知府张印立,拜见太子殿下,祝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如此反复三次,待到凑够三跪九叩之后,那张印立便双手前伸,头膝皆落于地上不再出声,显然是在行完大礼后静待太子殿下发落。
“可知本宫为何唤伱来此?”
眼见这张印立如此做法,朱慈烺心中却也没有半点波澜,只是问了一句便有些玩味地看了过去。
他能将其召来,自然是打算借此人之手控住杭州。
老实讲,此人并非良选,且不说他在杭州任职多年,说的不便有多少把柄落在本地势力手中。
单单滞留对岸迟迟不肯回返这一点便表明,不管他现在何等恭敬却都是被逼到墙角之后的反应。
可现在他朱慈烺寻几个强将出来大抵没什么问题,但要让他找一个合适接替杭州知府之位的人却是难如登天。
这般境地之下,他除了期望此人能为己所用之外如何还有旁的办法?
“臣滞留对岸,迟迟不归,使城中于大敌当前之时发生民变,死罪,死罪。”
“哦?你也知自己是死罪?”
冷笑着说了一句,朱慈烺便在心里期望这张印立能够快些明白自己的意思。
否则话已说到这般份上,他那里若还没有明白过来,那大明的太子殿下也只能将其当做杀鸡儆猴里的鸡了。
“禀殿下,臣自入仕以来历任知县、户部、知府,深知世家大族之害却未能防微杜渐、尽职履责,愧对殿下信重。”
张印立自然知道太子殿下是要用自己,可到底要用在何处他也着实有些难以确定。
当然,他心里大体是有些猜测的,但在没有进行充分的试探之前,他又如何敢轻易下注?
“荒谬!世家大族乃我大明根基,此番只是那阮大铖举措失当,又有心怀不轨者从中挑拨才生了事端,你这罪官竟敢在本宫面前信口雌黄,难道要步阮大铖后尘吗?!”
确定了!
太子殿下的呵斥入耳,张印立面上自是惶恐不安。
可他心里却如明镜一般,不光明白了太子殿下要让他做什么,更是明白了要怎么做。
缘何?
依张印立所想,摆在太子殿下面前的困难无非就那几样。
鞑子、钱财、权柄。
殿下手中握着一二十万人马,自不会指望他一个文官退敌。
排除掉这一样之后,剩下的便是钱财与权柄。
钱财方面无非开源节流,权柄方面无非朝廷地方。
在隐晦地将自己在钱财与权柄方面的想法借着请罪之言透露出来之后,殿下接了哪茬便代表着需要自己做什么。
如此想来事情就变得简单了,不管太子殿下是喜是怒,反正他的话全都落在了世家大族身上,而对自己的户部履历无有半点关注。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若是将殿下的话换个方式说出,大抵就是:本宫需要你去收拾杭州的世家大族,但现在已经杀过一波鸡,所以阮大铖的那种方式你便不能用了。
“殿下英明,臣也是这些日子病得重了,被痰气蒙了心智方才有这般谬论。”
“哦?迟滞不归也是因病?”
“臣之罪责万死难抵,不敢为自己开脱。”
“哎~~~,念你事出有因,本宫便让你戴罪立功,协助马士英、黄道周二人查抄那几个领头的人家吧。”
“殿下~~~~!臣”
声音哽咽的张印立再次拜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