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不能彻底解决便得设法缓解
洪承畴基本已经明白了多铎的的想法。
通过弘光另立朝廷一事尽最大可能迟滞南军,以为建立水师争取时间。
单从拖延时间来说,洪承畴也算是对当初那个横行无忌的王爷有了些改观。
毕竟他没有指望仅凭这个就在江南掀起多大的风浪,更没想过借此动摇朱慈烺的根基。
这不但说明他对敌人的了解已不似北京那帮人般浅薄,同时也说明他已充分吸取了江南之败的教训。
可与此同时,洪承畴也觉得有些奇怪。
从多铎在江南之战的部属来看,他很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族群人数稀少这个劣势,所以在调配兵力时基本延续了满人以少控多的老路子。
由此,洪承畴便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多铎能认识到这一点,却看不出新建水师到底会遇到多大的阻力。
这些年下来,他已看得清楚,满人是从骨子里厌恶或者说恐惧火器的。
近些年虽因常有攻城拔寨之战而不得不组了乌真超哈,但因为这种恐惧,满人权贵却在军中严格限制此等利器之用。
这里面的道理却也不难理解。
火器制造艰难,使用简单,显然就是老天爷为农耕民族量身打造的战争利器。
此时的大明虽因各种系统性问题而无法火器对冷兵器的优势,但大清内部却还没有产生这些问题,一旦在军中推广火器的使用,那么最终导致的结果很可能便是数量庞大的汉军再无可制,进而对满人的统治基产生不可逆的伤害。
水师的问题虽与火器有些差别,但论到根里却也同样会威胁到满人的统治。
而且,组建乌真超哈是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如此,可组建水师却非必要。
一旦豪格消灭了在川陕负隅顽抗的残余闯军,那么大清自可由川中顺流而下,一路平定西南东南。
届时遭到两面夹击的江南小朝廷哪怕仍占着水师之利却也再难回天,大清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冒着动摇统治基础的风险搞什么水师了。
有着这样的认知,洪承畴对多铎的“平南大计”颇为冷淡自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了。
可话说回来,当堂堂豫亲王如此认真的说了一通之后,洪承畴能够当做无事发生吗?
离了多铎军帐,洪承畴便准备去弘光处走上一遭,可他毕竟是降臣之身,若孤身前去总有些瓜田李下之嫌。
由此,他才一出营便朝着领路的兵卒问道:“贝勒爷的大营在哪?”
以满人对汉臣的提防,任了洪承畴为“大明”国相又怎会不派人看着点?而他口中的这位贝勒爷正是接替多铎统领淮南之兵的勒克德浑。
说起来,满人之中的关系也是颇为复杂。
勒克德浑虽是老代善的亲孙子,但在皇位之争中却与其兄坚定地站在了多尔衮一边,从而在暗地里和自己的亲爷爷打了擂台。
于寻常人而言,这种事自是难以想象,但在将将开化的早期满人之中倒也不算少见。
反正就是爷爷的家产还要分予诸位叔伯,老爹的家产还要分予诸位兄弟,可自己的家产那就是自己的,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损了爷爷和老爹,在早期满人看来却也是情理之中,压根没什么心理负担。
其后,各方达成了妥协,他们兄弟两一个被老代善用扰乱国政的罪名处死,一个被罢黜宗室名分,贬为豪格旗下的庶民。
可以想见,勒克德浑虽然活了下来,但在豪格手里,他的日子也不见得能比死了的兄长好上多少。
不过终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在熬了一年多的苦日子后,多铎因战败而失去了东路军的指挥权,急需人来掌控这支军队的多尔衮终于想起了这个曾被自己当做筹码的“孙子”。
由此,勒克德浑也就顶着多罗贝勒,平南大将军的名头出现在了洪承畴的面前。
“哎呀,早知道大学士今日要来,可我想着王爷当与您有要紧话说,所以也就打算待您安顿好了再去拜会,可谁知竟哎呀,罪过罪过。”
看着已然入了自己军营的洪承畴,不论勒克德浑缘何未曾亲去迎接,但他面上的表现却是谁都挑不出理的。
流程走完,洪承畴在勒克德浑的引领下入了军帐,待到各自坐定之后他便看似看门见山地说了起来:“此番受朝廷所托入得两淮,期间还有不少事需大将军襄助啊。”
“大学士放心,走时摄政王已同我讲过了,此番看似你我一文一武,但实际上却得以大学士为主,本将及麾下大军就是你手里的刀!”
闻得此言,洪承畴自然得狠狠感谢摄政王的信任和平南大将军的配合,但说到底他也不是傻子,又怎不晓得这只是明面上的说辞,但凡他有不妥的举动,这握在手里的刀须臾之间便会朝自己砍来。
片刻之后,宾主双方在极其融洽的气氛里完成了上任之后的第一次例行会面,可当勒克德浑以为流程走完,洪承畴该当告辞之时,却听其人又接着说道:“贝勒爷,老臣想去见一面朱由菘,只是初来乍到不知道路,却得厚颜劳您引路了。”
洪承畴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要杜绝自己与弘光单独见面的可能,可也不知这勒克德浑到底出于何种考量,非但未曾一口应下,更是面露难色一脸纠结地说道:“大学士,本将有些水土不服便不去了吧。”
面对这种情况,便是为官多年的洪承畴却也有些不解。
毕竟这勒克德浑乃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见一个被抓来的敌国皇帝又不会引起忌惮,实在没必要这么小心。
“贝勒爷可是有什么顾忌?”
“大学士,那弘光不过阶下之囚罢了,本将堂堂老汗血脉凭什么去拜他?!”
试探着问了一句,洪承畴便等待着勒克德浑的回答,可当那答案入耳之后饶是洪承畴这等二臣却也不由红了脸皮。
因着黄台吉的赏识,他在清廷颇受尊重,不管何人都极力避免在他面前提到“降”、“囚”之类的字眼,以免让这付出了好大代价才招来的重臣难堪。
可话说回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前日防贼的?
避讳了好些年,这戒终还是破在了勒克德浑手里。“哎呀,大学士,本将只是不忿,真没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