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呢?
当年一帮人在闯王麾下搅得大明不得安生,到了这时竟都成了“大明的股肱之臣”,哪怕这也不过只是年余间的光景,但却不由让他生出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之感。
不管田见秀因万元吉一言而生出了怎样的感慨,但不可否认的是,其言之中却满满都是善意。
眼看因着田见秀的愣神,这善意将要撂倒地上无人接捧,站在其身旁的袁宗第便赶着说了一句:“幸得太子殿下与何部堂收留,否则我们这些人说不得便要被鞑子追死,又怎敢称什么股肱。”
于旁人看来,收留闯军余部皆是何腾蛟等人所为,这袁宗第在“何部堂”前面加上个“太子殿下”大抵也只是出于礼数而已。
可若真正了解他们的遭遇便能发现,也许在他们心里的轻重还真与前后有关。
当李自成挥师北上之际,鄂豫一带地主士绅对闯军展开了极其暴烈的反扑,直打得镇守鄂中的白旺所部几不能挡。
情势虽已危机至此,但李自成又怎会放弃夺取北京的天赐良机?
其后,他一面分兵南下帮助白旺稳定鄂中,一面继续领大兵北上。
由此,本该去往北京的袁宗第等将便掉头南下,与白旺一同作战。
之后的事情当也不用多说,李自成意外身死,前一刻还势如破竹的大顺军立时作鸟兽散。
在此过程之中,与袁宗第等人结了深厚友情的白旺死在了王体中手里,而他们这些人也因各种缘由而无力为战友复仇。
原本,他们这几个遭了数番打击的制将都觉得再无反身之日。
可谁知天无绝人之路,他们不但和手下那几个营将再次恢复面上的和气,更还收到了太子殿下送来的王体中首级!
要知道这个首级不但代表好友之仇得报,更代表着来自大明监国太子的善意。
如此情形之下,哪怕他们已和大明打了半辈子仗,又怎能不对那个未曾谋面的殿下怀着一份感念?
当然,感念也仅是感念而已。
这伙人能在乱世之中杀出个名堂,又有哪个会是只因感念便愿肝脑涂地的?
他们想得清楚,此时闯军各部无有落脚之地,而大明又正在风雨飘摇之中,那太子殿下的一切施为大抵也只是为了联手抗清而做的权宜之计罢了。
一旦危机度过,谁晓得会是怎样的局面?
“敢问章少参,他们可曾到了?”
“李将军与郝将军已经到了,就等伱们几位到达便能开始了。”
“哎呀,有劳诸位等候,真是罪过,罪过。”
无论袁宗第等人到底如何做想,但在如今这等时节却需做好面上的功夫。
待听自己几人是最后到的,他自又是一番告罪,两波人就这么客套了好一阵子才你谦我让地入了帐中。
该到的人既然已经到了,此番会面便也算是真正开始。
其后万元吉一番半文不白的开场,众人就有关礼制、规程这些无关实际却又颇为重要的东西论了一番。
在他想来,既然闯军各部都已归了大明,那么在这些事上当也不会产生什么分歧。
可谁曾想,就当各人都对拜见太子殿下需持的礼仪并未提出异议之时,那李过却冷不防冒了一句。
“未知殿下会如何处置我家皇后?”
他口中所说皇后乃是李自成第三任妻子高桂英,自李自成生死,闯军分崩离析之后他这大顺皇帝的侄子和高一功那个大顺皇帝的国舅便一直护着高皇后自陕西退入湖南。
那话怎么说来着?
不上称没有三两重,可要上了称,便是一千斤也打不住。
高皇后现在的情况大抵便是如此。
若是李过没有提过这茬,那么不管朱慈烺或是湖南诸臣都可全当没有这人。
可现在也不知这货到底是出于何等心思,不但将此事提出,更还挑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庭广众。
这般情形之下,漫说万元吉是个不擅机变的,哪怕换上个言辞犀利、头脑敏捷的来此当也只能默然无语了。
“这,唔。”
万元吉凝住了。
他很清楚,哪怕闯军各将暗地里都会觉得李过鲁莽,可若他给不出一个合适的回答,那么这次接洽必定会落个不欢而散。
可他又能给什么合适的回答?
且不说她是李自成的皇后,必然会受到崇祯的血仇波及。
哪怕没有这一层,单论此女本身的能力和对李过、高一功的影响便是个极难处理的。
如此情形之下,万元吉除了愣在原地又能如何?
“哎呀,李将军,此事牵连颇大,也非我等能决,待万抚台回去报过殿下定会拿出一个妥善的法子。”
眼见万元吉毫无动静,接洽之事将要因这一问而破裂,本还静静站在一旁的章旷却突然发声,总算将这难以回答的问题跳了过去。
只是
就当章旷在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后,他却突然发现帐中闯军各将都似在盯着自己一般。
其后他在脑中将先前之言细细审视,亦觉并无不妥。
到了这会,他也察觉到诸人视线的焦点似乎并非自己,随即便满心疑惑地往身后看了过去。
“找到了!”
一声惊呼,万元吉从怀里逃出了一个锦囊,紧接着他便连忙将其打开,按着里面的纸条上的小字念了出来。
“本宫曾被掳至闯军老营,听看守兵卒所言,若非高皇后与南北各将来信求情怕是早已去至黄泉,却不知求情诸将之中可有各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