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传王福平。”
在空地上转着转着,朱慈烺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而当这话音入耳,周全却先愣了一下,登过了近半个呼吸之后才领命而去。
显然王福平这个名字对他太过陌生,需得一番思量才能和现实中的人联系到一起。
半晌之后,朱慈烺返回殿内,可当他再次坐到椅子上时却怎么也不能将注意力再放到那些题本上了。
三位阁老大抵只是想到了祖制这类东西,徐胤爵大抵只是想到成为外戚之后自家所要面对的风浪,可朱慈烺却从这件事中察觉到某人,或者说某些人正在限制他的实力。
的确,外戚之害能够危及朝廷根本,甚至似强汉这等盛极一时的王朝也是因此而灭。
可素来对外戚防范甚严的大明便没有外戚之祸吗?
按着常人来想,大明自仁宗之后便以寻常人家之女为后,在娘家力量不足的情况下自然没有此等祸乱。
只是势力这东西是可以培养的,若找对了合作伙伴,哪怕大明后族先天不足却也有就成为汉朝外戚的能力。
就似宣宗朝的孙家,明明只是一主簿之女,可他们这一家对朝局的影响却生生持续到了成化年间,若非遇到宪宗这个颇有手段的皇帝,谁晓得孙家得将京城戍卫控制到哪个年月。
话到这里许有人觉得,孙家乃是宪宗舅爷,说不得便是出于信任才掌了这么多年的京城戍卫,可实际上呢?
这孙家自宣宗驾崩之后,其势力便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加强,待到堡宗复辟之时他们甚至已将北直隶一带的兵马拢为“驻京十二营团”,真可谓皇帝生死全凭一言。
此等势力,便是放在外戚颇为强悍的汉朝都能算得顶尖,更何况是在大明?
如此情形又怎能不让人生出疑惑,在文臣对外戚极为提防的大明,孙家的势力到底是怎么达到此等地步的。
答案倒也简单,成为文官限制皇权的帮手便是了。
堡宗复辟之后似乎是察觉到了土木堡之战中的诡异,待觉拥有一定实力便开始了对文官集团的整治。
史载,天顺四年正月,仅一次考核之中,堡宗便开革了九百三十名文官;待到三月,他又命在京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孙不得入国子监。
这般情势,哪怕是个瞎子也能看出堡宗对文官集团的恶意,但若仅此大抵也不至发生什么,左右这等施为也称不上伤筋动骨。
可要命的是,堡宗经了一场土木堡却没什么大的长进,他竟在四月又派太监去浙江、云南、福建、四川重新开征矿税。
要知道在这个年月能开得起矿的,哪个不是一方豪强,又有哪个没有朝中重臣的庇护?
如此一来,他就等于在得罪文官集团之后又得罪了地方大族。
若换朱慈烺在他那位置上说不得便要整日甲胄在身,尽力拉拢其他势力,可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还在此之后对孙家那二十多个掌着北直隶所有武装的舅舅、表兄弟显露出了不满和忌惮,直将自己陷入了满朝皆敌的处境之中。
后面的事大抵都清楚了,太监曹吉祥联络养子曹钦发动兵变,但他们连皇城的门都没能进去便被孙家彻底剿灭。
搞笑不?
是不是有一种光绪想要用兵变夺回权力的感觉?
有了这个例子打样,后面的大明皇后皆都出身于文官集团之中,而大明的皇帝也便以各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归天了。
待到嘉靖继位,明令外戚无有军功这不得袭爵,素来隐藏在暗处的外戚才又重新蛰伏。
只是开头容易收尾难,大明后宫与外臣勾结的情况却并没有得到改善。
在知晓此等情况的前提之下,朱慈烺又怎能不对今日之事提高警惕呢?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王福平终于出现在了乾清宫中,而在他见礼之前,朱慈烺却先说了一句。
“周全,命所有人退到乾清宫外二十步处,但有靠近格杀勿论。”
话音落下,不但王福平意识到了此次见面的不同寻常,便连才从闲散司局调来的周全亦是被惊了一跳。
片刻之后,周全回来禀报,随后他便准备退出暖阁,可谁曾想,他这才躬身退了两步,陛下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伱是朕身边的人,留下听听也好知道今后如何行事。”
“是。”
轻轻回了一声,周全便静静立在了暖阁门口,可他面上虽还是那般眼观鼻、鼻观口的样子,但心中却已因陛下的信重而汹涌澎湃了。
“你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随着朱慈烺这一问的发出,周全便强行平复了心中情绪,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王福平接下来的回答上,可谁曾想,这个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不但没有立刻回答陛下的问话,竟还直接反问了一句:“不知陛下问的是江北还是”
“把你觉得重要的都说出来吧,倒也不必拘泥。”
“是,据探子所报,这几日鞑子派来的降臣已陆续抵达淮安,伪朝政事似乎全由洪承畴所决,”说到这里,王福平顿了一下,待见朱慈烺并无特别表示他便又将所知大事全都报了一遍。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陛下不但对江北的情况没做反应,哪怕当他说到粮食、情弊和大族们的动向时却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面对这样的情况,王福平自是有些疑惑,可素来圆滑谨慎的他又怎会多做反应,最终也只能在将各种消息逐一上报的同时从陛下的反应之中做些猜测了。
“吴志葵那里先不要打草惊蛇,看看他能将大族逼到什么地步。”
“是。”
听到这一句,王福平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可谁曾想,紧接着便又有一句传了过来。
“可有关于选妃的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