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虽挂着个“巴图鲁”的名号,但他绝非是个只知用武力解决问题的莽夫。此时他与豪格虽对当下的局面出现了不同的判断,但归到根里那也只是因所知信息的多寡而产生,却与判断能力并没有多大关联。
更何况.
“你觉得是川中生乱了吗?”
一众军将全都退去之后,豪格便朝着罗洛浑问了一声。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在听到这声询问之后,罗洛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回答,而是在思量了片刻之后才犹豫着说了一句。
“不太好说。”
“这有什么不太好说的?回来的人都说川北各方态度暧昧,有几个借机起兵的也非完全不可能。”
乍一听来,豪格的话似乎有些不合逻辑,但作为此事的谋划者之一,罗洛浑却晓得豪格的话到底落在何处。
他们往川中派遣使者的目的并非想要收拢人马,而是想要搅乱张献忠的后方,进而使其军心动摇不能全力防守广元隘口。
因此,他们在写出去的那些信中明确做了表示:不论以何种方法,只要能搅乱川中局面,朝廷便会委以重任。
按着豪格所想,张献忠在四川当不得人心,哪怕他现在还能在广元与大军僵持,但川中必定会有起兵响应之辈。
此时广元的献贼又放弃了原本拖延时间的打算,除了后院起火,哪里还有旁的原因会让献贼改弦更张?
“王爷,献贼这几日的异常自有可能是因川中生乱,但这也只是一种可能而已,在未得到准确回报之前,却不能将希望全都落在此事上啊。”
说完这句,罗洛浑便目光灼灼地往豪格面上看了过去。
不得不说,老代善的这些孙子里就没有一个是混干饭的。
此时的罗洛浑自不必说,他对豪格的影响力许也只逊于黄台吉了。
更值得称道的是,清廷的每个阵营之中都有他的子孙掺和,而他们对阵营的主事之人皆都拥有不俗的影响力。
此等情形却也不得不让人感慨:还是生的多了沾便宜。
“这个.你说的对,却是本王心急了。”
面对勇于承认错误的豪格,罗洛浑自不会得理不饶人。
这一方面是因为两人身份上的差距,另一方面他却也能够理解豪格身上的压力。
莫看自入川之后豪格便表现得不骄不躁,但作为心腹中的心腹,罗洛浑却晓得这只不过是因为战局而不得不做的选择。
若是真有可能,豪格比任何人都想尽快了结川中战事,好携战胜之威与那些叔伯争夺朝廷的控制权。
可话说回来,打不赢张献忠,就算回去又能怎么样?
自己那个玛法就是个成了精的老狐狸,他虽未在去掉摄政王与辅政王后跳到台前,但他的意见却已成了各方都需细细考量的重要信息。
若是肃亲王没能取得川中,又有什么资格争夺朝廷的控制权?
“王爷莫要如此,朝中局面本也混沌难测,伱想快些平了川中却也情有可原。”
要说这豪格倒也是个心大的,罗洛浑的劝解将才传入了耳中,他不但已将面上的表情转了一转,更还有心思开起了罗洛浑的玩笑。
“你说你那玛法,说他心思浅吧,这几番出事他都占了大好处,可要说他心思深吧,那么多孙子就没一个肯帮他的。”
对于这等话语,罗洛浑似也没当个什么事。
在他看来,一方面老代善并不似黄台吉掌权之后才懂事的那些满人,其思维方式与关外蛮夷相似,对于骨肉情亲这些不甚看重。
另一方面,他的这个玛法也有可能是在做着什么布置。
只是这第二样却也不便说与豪格,所以在略一思量之后,他才苦笑着说了起来。
“玛法当年也是钻过老林子的,行事作风倒也和老汗颇.”
“敌袭!”
随着一阵高呼传来,罗洛浑说到一半的话便戛然而止,紧接着他猛一转身就直往帐外而去,显然这阵高呼已让他顾不了那么许多。
缘何会挑这个时候?
难道献贼的异常便是因此?
他所在位置距离军帐门口不过三五步而已,可就是在这三五步之间,他的心中却已浮出了数道思绪。
于寻常而言,劫营都是选在敌方睡得最沉的时候,可现在他们虽因开了一场会而耽搁了不少功夫,算算时辰却也远不到劫营的最佳时机。
更何况.等等。
献贼之所以死守北山堡,难道是因为它离得最近?
那鳌拜的军营
随着心思的转动,罗洛浑终得到了一个能将全部情况都连在一起的猜测,而当他掀开帐帘朝远处望去之时,果然就看到北面某处已经火光冲天。
“传令本寨!除值夜士卒之外,无我军令一概不许出帐,但有违抗者就地格杀!”
“喳!”
“传令!斥候火速往起火处探查情况,一有所得立刻来报!”
“喳!”
“传令!各营主帅务必固守本寨,未得我命不可出营浪战!”
“喳!”
就当罗洛浑的大脑正在急速飞转之时,一道道军令却已从晚了片刻的豪格口中接连发出。
此时的豪格已通过这些军令将多年征战的经验展现得淋漓尽致,全不似先前商议朝中之事时那般迟钝。
与之相比,罗洛浑的心思虽已转了数番,但其所虑却都是些谋算上的东西,于当下的局面而言似也没有多少帮助。
见此情形,他不由在心中感慨了声各有所长,可与此同时,豪格的军令却已传入了他的耳中。
“罗洛浑!”
“在!”
“本王命你领本部人马接应鳌拜,切记不可出营太远,以免中了献贼埋伏。”
“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