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如遭雷劈
鞑子作战时一般先用阿哈消耗,待敌疲累后又用披甲人冲击薄弱处,最后才用旗丁绞杀。
此番李国翰所部承担的便是阿哈的任务,若他们能够在“大西军”侧翼造成混乱,那么其后便该有大队人马紧随杀到。
可是出乎豪格预料的是,平素里都充作披甲人使用的李国翰所部,竟连阿哈的任务都没能完成便被打了回来。
若在寻常时节这自然算不得什么,毕竟顶在当面的乃是正蓝、镶蓝两旗护军,时间拖得久些说不得他们便能破了敌军阵势。
可这毕竟不是寻常时节,立在两旗护军当面的也非寻常人马。
当雨点般的弹丸击穿身上甲胄之时,本还在不断拍往“大西军阵”的蓝色浪潮却似遇到了无形的堤坝一般不得寸进。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按着常理来说,眼见敌军在自己面前折戟沉沙,身为后军统领的梅春当该万分欣喜才对,可看着缓缓前推的火铳军阵和已有溃退之相的清军阵势,他却不断满面焦急地往大阵后方看去。
怎么还不来?
若再晚些鞑子怕是要顶不住了。
随着火铳军阵对鞑子的压迫越来越强,他却不由担心起了李过等人的抵达时间。
在朱慈烺原本的计划中,此战最终的目的当是围歼一小部分鞑子精锐,可现在当面之敌都已有溃退之相,负责切断鞑子退路的李过等人却还连影子都见不着半点。
他很清楚,在这等开阔地上,火铳军阵自能凭借超高的射速和超远的射程无往不利,可一旦到了金牛道这种狭长地形,自家的优势必定会丧失殆尽。
若豪格真于此时下了撤退命令,那陛下苦心筹划了许久的谋算岂不是只能逮住些用来断后的小虾米?
心念及此,梅春往后转头的频率自又快了几分,可军阵两侧除了宿卫中军之外便仅剩了些正在溃散的鞑子骑兵,他心心念念的李过马队却还是不见踪影。
“去问问陛下,要不要减减攻势,等等李过。”
话音落下便有一骑策马离开,而梅春则在扫过战场情况之后不由苦笑一声。
曾几何时,即将度过长江的鞑子便似利刃一般架在了大明君臣的脖子上。
那时不但朝中文武人心惶惶,便连弘光皇帝都趁夜出逃,他梅春虽因看守皇陵的缘故而成了边缘人物,但也晓得应天当无能守之理。
可现在呢。
只过了年余,自己便有胆子在面对敌军精锐时考虑要不要收收力气,此等如倒反天罡一般的变化又有几人能淡然接受?
当然,他也晓得眼前情况乃由数种偶然共同作用,并非全是火器犀利而成。
说到底,最初南下时的十多万清军已在和张献忠的消耗中损掉了绝大多数。
哪怕这些损失皆都为炮灰一般的降军,但少了这些人马,鞑子惯用的战术便无法施。
要知道那可是七八万人,就算他们站着不动任由后军击杀,凭着每人不到二十发的弹药携带量,宿卫后军也不见得能将他们全都杀掉。
若真对上将才南下的豪格所部,这仗会打成什么样子却也是未知之数。
“大帅,陛下说照实了打就成,不必收手。”
梅春这边还在心中感慨,那骑士却已赶了回来,而在他听到回报之后,却不免追问了一句。
“陛下有没有别的交代?”
“没有。”
他是宿卫五帅之中最晚跟上朱慈烺的,但也不知什么原因,他却是这几人里对“杀伤清军有生力量”理解最为深刻的。
有着这样的认知,他自然希望李过能在鞑子全部退入金牛道前及时赶到。
可现在.
唉~~~~~,终还是离得远了一些啊。
于心中暗叹一声,梅春却也有些无可奈何。
毕竟此番算是用了阴谋,为了不使鞑子发现端倪,除了已换装大西军服的中后两军之外其余各部皆都不敢靠近广元。
既然李过所部无法及时赶到,那便也只能尽最大可能杀伤敌军了。
想到这里,梅春便将手往前压了一压,随即身侧兵卒把手中彩旗舞了一通,正在缓缓前压的火铳军阵立时便加快了前进步伐。
仗打到这般份上,结果自是不问可知,身处战团当间的刘文秀却不知到底该喜还是该悲。
先前押送人质的鞑子后撤之时他便纵马追了上去,可在他距离被裹挟而走的张献忠仅有三四步时,鞑子的援兵却也赶了过来。
眼见此等情形,他自不能由着对方没入人海之中,只是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他也只能将手中长矛狠狠掷出之后将全部精力放在了应对身侧敌兵上。
后面的事情倒也不难想见,随着鞑子阵势的前压,刘文秀彻底被淹没在了人海之中,若非他的武艺本就不俗,身上战甲亦非凡品,当也在瞬息之间便被这蓝色浪潮彻底拍倒。
可话说回来,这毕竟不是三国、南北朝。
那时能有一杆长枪便可算作兵卒,若再加上一副皮甲便可算作精锐。
这等人马对上身着铁甲的武将自然常被打出以一敌百、以一敌千的战绩,哪似现在这般已把武将和寻常士卒的装备水平缩到了同一个水平段。
如此情形之下,便是他刘文秀与古时的武将并无太大差距,但面对装备了各式甲胄的两旗护军却也被打得险象环生、伤痕累累。
倒也是上天怜悯,不愿他这忠勇之士殁于乱军之中。
就当他腰间挨了狠狠一击,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之时,气势汹汹的两旗护军却在数轮弹雨洗礼下彻底溃了。
作为一个打了小半辈子仗的流寇,刘文秀自然知道应当怎样面对溃军的踩踏。
只是当他似刺猬一般蜷身于地之时却难免记挂张献忠的去向。
他晓得先前那一矛的方向当是无差,可裹挟着张献忠的清军足有三四人之多,就算这一矛能戳死一个,剩下的两个也能将其带回鞑子大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