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咱们起兵都只是活不下去罢了,后面虽说都有了争富贵的心思,但遭了那么一番却都已经淡了,手中有多少兵马又有什么关碍?”
说完这句,李过便将视线落到了刘文秀面上,待见对方点头表示认可,他才又接着说道:“陛下依着丁口多少给每户都分了不少田地,仅我这一军便占了几个县的地界。”
“这是好事啊,百姓有了田地便能活命,你为何.?”“自是好事,可你想过没有?若是正主找回来该怎么办?”
话音才出,刘文秀便愣了一下,可当他正要说些什么时,心里却又明白了李过的担忧。
当年他们的确将湖广祸害的不轻,但说一千、道一万,跑不掉的终都只是些寻常穷苦百姓,正儿八经的世家大族却是在兵临城下之前便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此时陛下一口气便将几县田地全都划给了李过,若再算上郝摇旗等人的队伍,说不得连一府的地界都嫌不够,若真等那些人回来讨要,这还真真是一番麻烦。
只是他如何在这个节里担忧这些?
莫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心念及此,刘文秀的眼中便又杂了些疑惑,而在见到这副模样之后李过后面的话却又带了些恨铁不成钢。
“你怎还不明白?陛下这仗打得这么顺遂,我们这些厮杀汉便立不了功劳,若是咱们没有军功压身,便是陛下想为咱们说话也没有底气啊!”
李过都已将话说到了这般份上,刘文秀怎还不明白他的逻辑。
若明军对的是将才南下的鞑子,这仗必然得打得极为焦灼,李过心心念念的军功自也不难取得。
可现在的鞑子不但已损掉了大多数人马,更还在广元被磨得战力大降,直被杀了后场的明军如撵牲口一般赶到了汉中。
若再算上陛下的诸般安排,便是连这阳平关都不见得能守上两日,李过想要多拿军功的心思自然也就没了着落。
想明白这些,刘文秀心中难免觉得有些怪异,只是李过的这番话听起来也是极有道理,沉默片刻之后他终还是将话题扯到了旁的地方。
“待轰开阳平关的城墙之后便得由这里发作,若你不上去盯着点.”
“你放心,我这也不是消极怠工,只是想再看看有没有什么立功的路数,”说着,李过便自桌上将地图拿了过来,待将其摊开之后才又接着说道:“立大功的事这番便不用想了,咱们这位陛下已将削弱敌军的手段用得烂熟,便是阵斩阿济格的那一遭也没打什么硬”
“报~~~~!”
很明显,李过本是要给刘文秀再说些什么的,但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却听一阵高呼自帐外传来,紧接着便有一名兵卒拜在了帐中。
“启禀二位将军,陛下那里传来话说,阳平关当撑不到明日,问咱们这里可备好了?”
“土方木料都已备好,只管回话便.等等,”说了这么一句,李过却生生将自己的话咽了下去,待在帐中踱了几步,他才又突然说道:“给陛下回话的事却不能敷衍,本将亲自过去。”
话音落下,李过便丢下刘文秀直端端往帐外而去,待其反应过来之时,他的身影却已走出了老远。
有了先前那番话语打底,刘文秀自也能想明白李过存着什么心思,只是在他看来陛下诸般安排都已落下,倒也不见得真会给他安排什么。
倒也河湾大营距离阳平关没有多远,再加上李过寥寥数骑不挑通路,仅只一两刻功夫便已沿着河道抵达了立在汉江南岸的营寨。
对于李过的到来,朱慈烺却是颇感意外。
他本也就是看着对岸城墙已有砖石碎屑掉落才想问问李过那里的进度,却不想就这么一问竟将这数万人的统帅给召了过来。
“嗯,做得不错,此番之后必计你一功。”
“谢陛下。”
一番禀报之后,朱慈烺便似例行公事一般嘉勉了一通,可李过却在谢恩之后还扭扭捏捏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有未尽之言。
“爱卿可是还有话说?”
“回禀陛下,臣想着中军后军已战了几场,士卒们当也需要休整,莫不如此番便由咱打个头阵吧。”
他这一句说的淡定,却让向仁生和梅春不由睁大了眼睛。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中后两军在广元打了一仗,在七盘关前打了一仗,待到这阳平关上,中军更是带了千里奔袭的意思,怎看都该略略休整一番。
可作为正儿八经的当事人,向仁生却很清楚这几仗到底有多少成色。
都不需说清军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在广元时中军仅是护着后军不断推进,七盘关前不过是以逸待劳埋伏了一波。
这番夜袭看起来颇有些难度,但说破天去实际也就是将毫无防备的敌人打了溃散而已,宿卫中军便连阵亡都可称得屈指可数。
如此情形之下,漫说后军,便连中军都没有休整的必要。
“陛下,中军不需”
向仁生将才打算慷慨陈词便见自家陛下轻轻摆了摆手,其后他颇为不甘地将话全部咽下,随即便等着陛下做出抉择。
“爱卿是来请战的啊。”
“是,陛下,末将自入川以来未立寸功,如何对得起陛下收留之恩?”
按着常理来说,李过都已摆明车马,朱慈烺不管许不许他的要求都该给个准话。
可出乎在场诸将的预料,待听到这番话后朱慈烺却并未在第一时间做出回应,反倒沉默不语似是在思量什么一般。
面对陛下这等反应,便连不担心任务被顶替的梅春都有了些忐忑,好在朱慈烺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否则却也不知这压力得增到什么地步。
“爱卿能够主动请战,朕自是欢喜的,但阳平关并不是此战终点,待入了汉中却还得爱卿的马队应付鞑子,这一番便先养精蓄锐吧。”
对于自家陛下的婉拒,李过多少也有些不太甘心。
他麾下除了不到六千的马队之外,余下的一万四千多人便全是步卒。
就算将这几日挖土砍树的人手去掉也还有万余能够充作先锋,自能参与阳平关的这一仗。
不过话说回来,朱慈烺也算是留了余地,倒没绝了他的全部念想。
听明白“先养精蓄锐”的含义之后他便打算谢恩退下,回去准备诸般事宜,而与此时江边却传来了一阵欢呼,待他们扭头看去便见那阳平关的城墙已缺了一小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