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明军既已败退,他的方略变也得变上一变。
只是
这方略到底该如何变化?
明军在营寨周遭设了火炮阵地,哪怕用铳阵去功大抵也只是送死而已,除非.
心念转动之间,洪承畴便朝那在硝烟中若隐若现的大土堆望了一眼,待他转头看向勒克德浑却见对方亦面带微笑,随即两人同时指向城外,紧接着两道爽朗地笑声便在城上传开。那土堆能成为明军火炮阵地,自也能成为清军的火炮阵地,只要他们将那土堆变成高台,待火炮运上自能将明军营寨轰个稀烂。
届时莫说守住淮安,便是击退明军亦非奢望。
“英雄所见略同,我意烦大学士现在便征调民夫,待此战结束之后便抓紧将土台完成。”
“理所应当。”
笑着答了这么一句,洪承畴便打算转身下城,丝毫没有因受了支使而心生不满,只是他这里才走了两步周遭士卒之中却传出了几阵惊呼,待他转头看去却勒克德浑的身子竟转到一半便滞在了原地。
怎了?
难道佟养甲撤军了?
因着城垛子的遮挡,已走了几步的洪承畴并不能看到战场之中的动向,随后他满心疑惑地往城墙边上走了几步,待战场景象将将现于视野之中便也愣在了原地。
中.中埋伏了?
——
时间调回两炷香前。
就当佟养甲的军令传至清军铳阵之时,看着后军身影逐渐消失的徐文爵便低声朝周遭士卒低声说道。
“藏好,无我军令任何人都不许动。”
“千户有令,无军令不许动。”
“无军令不许动。”
眼见自己的军令在口口相传之中飘向远处,他便将身子努力往土堆跟前缩了一缩,待周遭除了火铳之声便再无半点响动,他的全部注意力便投向了清军来处。
昨日一仗之后,整座大营里都弥漫着一股颓丧的气氛。
老实讲,被清军击退的挫败感让徐文爵几乎到了将要发狂的地步。
要不是自家兄长屡次来信说过,让他听从上峰军令,莫要仗着家事便目中无人,他真真想冲到常冠林和梅春面前问问缘何要下那撤军的命令。
他倒也非纯是耍横。
说破天去,后军射击的速度要远快于清军,待到硝烟笼罩战场,他缩领的肉搏人马还能借着遮蔽冲到清军身前。
届时就算他拼上性命亦能与清军搏个鱼死网破,总不至于一触即溃,平白给陛下丢人。
最终的结果很明显,徐胤爵的千丁玲万嘱咐总算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哪怕那一阵子徐文爵已被气得浑身颤抖,但他终还是没有冲到那两个孬种跟前。
当然,常冠林和梅春自不是什么孬种,在情况突变之时选择撤军也是统兵大将的必备素质。
待到昨天夜里,一道道军令自帅帐发出,当知道两人的布置之后,徐文爵虽还在嘴硬,但也算认识到自己和大将之间的差距。
“千户,一阵你莫冲太前。”
“屁话,陛下都身先士卒,我如何能缩在后面?”
一句“陛下都身先士卒”让徐文爵身边的军将再无言语,其后这一片再无半点响动,直至一阵阵若隐若现的军令自远处响起。
“举铳!”
“放!”
“呯!”
听得这等响动,不管徐文爵还是周遭士卒皆都晓得清军已靠了过来,只是这响动还算不得真切,清军铳阵当还有一二十步,他们这些伏兵自不会于此时露了踪迹。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整整齐齐的脚步声愈发清晰,而于此时,徐文爵握着战刃的手都已微微颤抖,显然是心中情绪已然颇为激动。
说实在的,他并不是战场雏哥,当不至于在临阵时出现这等反应。
只是前军本就因战功而在其他几军面前抬不起头来,他更因家世的关系而背着些名声。
此番若不能设法在清军身上找回场子,却不知还要被那些人如何编排,眼见报仇雪恨、重振声威的机会就在眼前,他自难压心中情绪。
“举铳!”
“放!”
“呯!”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军令声已然清晰入耳,其后他将耳朵竖得老直,竟似要将那脚步声全都拢如耳中。
十步。
八步。
五步。
他没有听声辨位的本事,这等判断自算不得准确,但此时那脚步声已然靠到了跟前,便连军将们在空暇时的话语声都已清晰入耳,他自晓得等了这么长时间的机会就在眼前。
“杀!”
一声大喝,徐文爵率先从土堆之后杀出,随后他仅狂奔两步便立刻一个懒驴打滚,待到几个黑影从眼前闪过,他也不及细细分辨就朝着其中一个猛地劈了一刀。
“噗!”
“呯!”
就当血肉断裂之声传入他耳中之时,一阵火铳激发之声亦紧随而至。
他不晓得这一铳是那道黑影发出还是其同袍作为,待将战刃抽回,他立时便又在地上翻滚几圈,随即又一道黑影跟前,那战刃亦如先前一般劈了出去。
“噗!”
“呯!”
“呯!”
轻甲?
倒是劈得爽利。
身形不断在铳阵中翻滚,铳声亦接二连三响起。
此时徐文爵的样子虽然颇为狼狈,但其战刃却在不断收割着清军的性命。
而于此时,其麾下士卒不断冲入清军阵势之中,本还只在徐文爵身侧响起铳声立时便自土堆跟前向四方蔓延。
事已至此,埋伏在土堆之后的明军便已似虎入羊群一般展开了杀戮,待清军军将反应过来之时,他那些身着轻甲的手下却已被杀得鬼哭狼嚎只知抱头鼠窜。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徐文爵终于和同袍追出了硝烟笼罩之地,待至城上火力射程边缘,他心中郁闷之气顿时疏解,随即一阵怒喝便自他口中发出。
“宿卫前军!战无不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