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一千,道一万,清军对明军的轻视是一场场轻巧胜利给养出来的,哪怕当下的明军早已在某种程度上让鞑子上下产生了恐惧,但与李本深、柏永馥这些早早便归了大清的却无有半点关系。一面说着,两人却已绕到了淮安的另一面,而于此时,李本深却对身侧军将悄悄吩咐几声,待见柏永馥正极为疑惑地看着自己时才笑着说道。
“咱也不瞒你,当初咱给鞑子断后时便已被俘过一次,若不是舅母、表弟还在鞑子手中那时咱便已降了,”说着,李本深却又顿了一下,待瞧了瞧对方那极为震惊面容才又单单说道:“此番战败之后,想来鞑子也当没几天蹦头,莫不如咱们便归了大明吧。”
话分两支来表。
就当洪承畴眼中的溃卒因阵阵箭雨而逐渐稀少之时,一路追杀而来的明军亦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见此情形,他一面命人全力往城外放箭,一面则不断询问弘光是否带到。
他想得明白,战局既已发展到这般模样,那么淮东之事便再无半点悬念,两淮归属亦难再生波澜,可与此同时他也晓得,此番一败会对朝局产生极大的影响,他身为朝廷重臣却也得再博上一搏。
“派人出城,就说老夫要与领兵军将说话。”
“丞相!这.”
“快去!”
眼见自家丞相如此坚决,身侧军将咬了咬牙便直接去往城外,而洪承畴却死死盯着远处不断汇来的明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出城的军将带回了明军同意见面的消息,待又过了好一阵子,两面总算协商好碰头地点,大明的“丞相”这才带着十多个护卫往城外而去。
他的谋算没什么机巧,只是想将弘光卖个好价钱。
归到根里,弘光的存在对朱慈烺始终是个威胁,而且此事事关重大,前方将领必然得往应天请示一二。
如此一来,明军攻城的进度势必得因此事而有所拖延,他们也能从容安排后撤诸事,至于能不能靠着此人再谋些旁的.
恐怕也只能尽力而为了。
随着心念的转动,数名骑士便已从阵中而出,待其抵近洪承畴十来步时,明军骑士一勒战马,紧接着便有一道洪亮的喊声传了过来。
“来者可是先皇予祭十六坛的洪督师?”
话音入耳,饶是洪承畴已准备为大清肝脑涂地亦不免脸色通红,只是这等局面也在他预料之中,那抹涨红不过瞬息便已消失殆尽。
“老夫此番到来乃有事关你家皇帝的要事前来协商,若尔只能做这口舌之争便遣一晓得轻重的人来吧。”
“呦,倒叫洪督师失望了,我大明上下皆都是宁死不屈的,素来看不上那些卖国求荣、生事二主之徒,若督师口中那晓得轻重是指与你一般,那我大明还真找不出来。”
看着对面因自己这番言语而默不作声,常冠林随即便轻蔑一笑。
他自是个出身九边的武人,但不代表他看不明白当下局面。
归到根里,自家在胜了这一场后便等于取得了淮东一战的最后胜利,哪怕清军还要在此负隅顽抗,他也能凭着早前那等法子用火炮轰开淮安城墙。
届时夺下这三河交汇之地自不必多说,两淮、南阳亦得归于大明之手,而这叛臣竟在这等时节说什么要事,若不是想要好好讥讽一番,他才懒得来见这不要脸皮的货色。
这番想法自没有错处,但他的视界终究受了出身所限,未能跳出战场看待明清之间的关系,耳语此时,洪承畴轻飘飘的一句传来,随即他便愣在了原地。
“我意送弘光归明。”
弘光?
归明?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大明在朱慈烺的率领下彻底扭转了天下局面,哪怕谁都晓得淮安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但都下意识将其抛到了脑后。
可这却不影响常冠林知道对方的重要性。
说书人口中有关南宋时节的诸般情状倒也不需多说,本朝便有那么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若鞑子真要送那废物回来,难道真让陛下将他供在宫里?
念头转动之间,便换了常冠林陷入沉默,而于此时洪承畴却爽朗地大笑一声,随即才朝对面说了起来。
“老夫观将军神色似不太愿意收留这被夺了皇位的可怜人,既如此,老夫也不强人所难,将其留在大清也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只是这人耗费颇多,却不知你家皇帝要拿什么补偿我朝损失。”
“无耻!你这背信弃义、卖主求荣的小人!却不知先皇如何委你军国大事!”
随着一声声喝骂不断入耳,洪承畴心中恼恨却消失一空,待到此时他也知明将已被自己拿捏,随即便笑着喊了一声。
“老夫也晓得你这小小军将做不得这等大事的主,莫不如老夫许你一段时间,待你禀报应天再说弘光去留?”
恼恨!
愤怒!
无奈!
焦急!
诸般情绪汇于常冠林心间却使这沙场宿将没了言辞。
他晓得对方这是要用弘光来拿捏自家,亦明白陛下春秋鼎盛、威望无量,似这等龌龊手段也生不出太大波浪。
可说一千,道一万,若将这玩意迎回应天终也使一番麻烦,更何况陛下已得罪了不少人,若真因此事生了什么事端,他又如何能够心安?
随着念头的转动,常冠林便不由将视线投到了淮安城上,待寻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他立时便生了一道心思。
不如直接让陈四将他毙了,大不了我一身顶罪。
不成。
那厮若折在咱的手里,恐怕朝中多少也会生些非议,届时我一个莽汉子也算不得什么,怕只怕那些烂人往陛下身上泼脏水。
心绪转了几番,常冠林却也没了主意。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他能做的也只有将这事在暗中报到陛下跟前,可当他正要将视线挪开之时却见城上突然一阵骚动,随即那明黄身影竟就倒了下去。
这是
管他呢。
“来人,将这老货与我拿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