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这般年月不论当官的还是当兵的都没将普通百姓的生死当一回事,每每缺粮缺饷不是变着法搜刮就是直接开抢。
似这等施为,地方上自然一片残破,千里无人烟也非只在一地发生。
与之相比,这应天码头上的景象根本不似处在战乱之中。
此等情形之下,不正说明南朝并没有因北面战事而对地方大加搜刮?
当然,他也想过应天码头的繁荣是不是仅为个例,毕竟此地为天子脚下,不被逼到一百一上自也不会如其他地方一般。
但他终也是在户部锤炼过一番的,自然晓得若只应天繁荣,那些货物便该只有来,没有往,绝不会如现在这样满载而来,满载而归。
有了这番认知他自然晓得,哪怕这等繁荣景象只在应天出现,其他地方绝对也差不了太多。
能出现此等情形岂不是南朝并没有似清廷那般搜刮地方?
推算到这等地步,答案便已呼之欲出了。
南朝之所以未曾大举进攻极度空虚的淮河以北,八成便是因军费紧张而不得不暂缓进兵。
而对自己的排斥,大抵便是担心止步淮河会让各家势力生出其他心思,所以小皇帝便借此作出了坚决表态。
随着心中念头的转动,王正志便已无限接近了真正的答案。
只是在确定自己所想为真之后,他并没有生出几分自得,反而极为不屑的腹诽了一句。
妇人之仁!
在他看来,趁着淮北几省兵力空虚的档口出兵是最为划算的,哪怕为此让百姓们多担待担待也属情理之间。
可这小皇帝竟就对百姓这般心慈手软,平白错过了这等天赐良机,却不知天予不取,必遭天咎?!
应天的这些人还是太不当用,还是得咱们这些人主持朝政才成啊。
心念及此,王正志不由对此番生出了极大的希望。
待再看向那极为繁荣的码头时便连心态也略略出现了些微妙的变化,可谁曾想,就当他满心以为自己这番必然能够得逞之时,眼前却出现了一副极让他惊讶的场面。
“哪个是王正志?”
“老夫便是,敢问.”
看着那全副蒙古人打扮的骑士,王正志心中的不解立时便达到了极点。
他晓得多铎北逃之时有不少蒙古人被南朝俘获,但看眼前这几十名骑士的劲头却半点都不似俘虏,更何况若真是漠南蒙古的人又哪里的胆子在自己面耀武扬威?
“我乃大明皇帝麾下西宁卫指挥使,亦是和硕特汗国大王子,此番前来乃是奉陛下之命问你有何呈奏。”
和硕特?
和硕特!
听着那骑士的自报家门,王正志心中一阵滔天巨浪。
只是这和硕特为何
对了,墙倒众人推,更何况这和硕特远在乌斯藏。
嘿!竟有人比我还快!
心中念头翻了数番,他终还是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只是旁人家的事情也不是他能左右,此番见到小皇帝还是第一要务,待压了压心中情绪,王正志便淡淡地说道。
“老夫有要事启奏太子殿下,等闲却不能入得耳.”
“忒麻烦,陛下说了,你要说便说,不说留下公主书信便可走了,”说着,达延面上便露出了些极其不耐的表情,待着言语落下之后他却似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陛下还说让多尔衮照顾好坤兴公主,若公主掉了一根头发便是杀到极北之地也得要建奴全族陪葬!”
嘡!
随着达延的话语传出,王正志心中立时一沉。
他自逃离淮安之时便在谋划如何能归到大明,待到此时他已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够凭言辞取得小皇帝的信任,可.
“好好好!你应天君臣竟然如此刚愎自用,那老夫这就告辞了!”
“把信留下!”
事情到了这般地步,无论王正志是真有回返之心还是假意为之都已没了半点余地,其后他将书信递到那署丞手中,紧接着便又在阵阵大笑之中上了舟船。
对于那老货的狼狈,达延并没有半点在意。
此时的他一心只想早些了了差事,好快些回到宫里。
他自来到应天之后多也只是穿着汉人的衣衫在城里四处逛逛,却少有去宫里面见陛下的时候。
说到底,他们和硕特毕竟还是大清的藩属,若时常出入皇宫总难免露了马脚。
届时就算清廷并不能拿他们怎样,总也是麻烦事情。
可随着淮安战事的结束,明清之间的局面已然明朗了起来,再加上在应天的所见所闻,他心里的天平也彻底倒向了大明。
可话说回来,他毕竟还不是和硕特的大汗,也不能因着喜好而乱了自家布置,若非前两日从西宁传来的一封信函却让他明白了局面的紧张,今日他还是会继续在城北一带转悠,自也不会用抢下传旨的差事来向陛下证明和硕特的忠诚。
三两柱香后,达延的身影出现在了乾清宫暖阁之中,不等他开口禀报,陛下的声音却先传了过来。
“听说你就穿着这身过去了?”
“回禀陛下,臣没有别的心思,就是想以此证明和硕特对大明的忠诚。”
“情势这么紧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