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道:“我跟你客气什么?”
这时,商如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宇文晔,然后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如今我手上,三种药材加在一起,有五百斤。”
这一次,连裴行远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裴行远笑道:“放心,沈世伯虽然受了些伤,但精神还不错,大夫都说了,静养一个月就生龙活虎了。”
宇文晔闻言,瞪了她一眼。
裴行远的眼睛更亮了一些,喜道:“如此说来,咱们能救治的病患,至少就在六成左右了,这可太好了!”
宇文晔也道:“这样就好。”
裴行远听得两只眼睛都瞪圆了。
她喃喃道:“果然。”
商如意沉沉的点了点头,接着道:“我之前让图舍儿和姜克生去买药,他们直到出了潼关才找到了那些药材,但因为时间紧迫,加上购买药材的地方已经靠近洛阳,担心会有危险,所以买了一些,就急着赶回来了。”
商如意抬起头来看向宇文晔,轻声道:“治愈那些人,需要更长的时间!”
被他一瞪,商如意立刻心虚的低下头去,立刻又道:“所以这么算下来——”
“……”
那裴行远果然是一点都不客气,沿着碗边吸溜了一口,热粥熬得细软稀烂,温热的粥水在口腔中散发出浓郁的米香,咽下去,连五脏六腑都跟着暖了起来,他舒服得长叹了一声。
宇文晔平静的道:“放心,我没事。”
宇文晔眼神微微一沉。
商如意的眉心也不由得一蹙。
“药力降低,就意味着——”
如今看来,他是对的。
而目前,已经聚集在长乐坊中确定了的病患,就有两千多人,算下来,需要将近一万斤的药量!
也就是说,商如意手中的存药,连所需的一成都不到!
一提起这个,原本被他逗弄得愉悦的气氛,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若是往常,一定会把商如意逗得大笑。
只见裴行远转头看向宇文晔,慢慢道:“我听说,昨天在太极殿外,大丞相可是给你们两兄弟都下了令的。”
裴行远眼睛一亮:“这也不少啊。”
“……”
“……”
听他这么一说,商如意才想起,当初他们在洛阳城外为他送行的时候,裴行远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当时碍于身边有人,他的话没说完。
“……”
裴行远急忙正了正身形,然后笑道:“就是,听说了昨天的事,所以上门来问问。那西城这么多的坊市,还有一个长乐坊,你打算怎么办?”
“……”
商如意已经被他逗得两只眼睛都笑得眯了起来。
“你看我现在过来,你们不也早起了嘛。”
商如意看了宇文晔一眼,才轻声道:“眼下是非常时期,用药自然也就不能与常时相比。之前凤臣吃的那一剂药自然是最好的,但如今病患太多,药量不够,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一些其他药效相似的药来替代。”
裴行远一听,眼睛都亮了:“可以吗?”
商如意道:“这个办法,也有个问题。”
商如意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了:“裴公子你好厉害!”
他虽然平时没个正形,只是性格所致,但对于这些大事他也知道轻重,尤其,他们口中的也许只是几个数字,可真正落到别人的头上,也许就是几百上千人的生死,少一个人的,这个人就活不了。
“而且,之前给他喝了二十多天的药,最后几天的药是害怕病情反复,以防万一。其实至少有五天的药是可以不用喝的。”
商如意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宇文晔,然后说道:“治疗这种瘟疫的药剂,主要的几种药材是滑石,苍术,厚朴,辅以白术、黄柏等其他几味药。后面的这几种,如果我没猜错,城中各大医馆药铺应该都还有存货,就算没有,这些药材也只是辅助的作用,不放也只是药力降低一些,不会影响药剂的作用。”
“对症的药,才有最好的药效;我想的这个办法,虽然能救更多的人,但毕竟药力降低了很多。”
“哦?还有什么办法吗?”
裴行远的脸色也一沉:“这么多?!”
“照如意的猜测,这一次传入城中的瘟疫,应该就是之前弥散在小林河中的那股尸瘟,既然那种药方能治好我,自然也能治好城中其他的人。”
他立刻转头看向宇文晔:“那你现在——”
但现在,连他,也安静了下来。
“你不信出去问问,如今大兴城内,哪一个不知道大丞相大业将成——”说到这里,他又笑了笑,道:“说起来,那个时候我被流放,就指望着世伯事成,我们家才有好日子过。如今看来,虽偏差了一些,倒也大差不差。”
“唉,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裴行远又道:“然后,我就找到辅明了嘛,叫他跟我一道过来,他不是一直很关心他的小妹的嘛。”
他生前,就一直提防着宇文渊,削弱他的兵权,更想用婚姻来桎梏他的儿子。
“这样一来,我们手中能用的药,至少可以增加三倍!”
裴行远拍着桌子道:“你们之前在城外可答应得好好的,要摆下宴席给我接风洗尘的,拖到现在,我连一杯酒都没喝着就算了,吃你们一碗粥还要被说闲话啊。”
若是平时,她和宇文晔相处,这样的安静其实不算少见,但有了裴行远在——这个人,身上带着一股天生的热闹,哪怕他不开口,只坐在这里,都让人感到一种人间烟火气的亲近感和喧闹感。
“东城归他,西城归你。”
商如意叹了口气,便将之前发生的,有人在城中搜刮药材,宇文晔征战扶风病倒,自己让图舍儿他们出潼关买药终于救回一命,这些事情大致告诉了他。
裴行远冷哼了一声,道:“可他啊,只说什么,你们昨天忙了一天的大事,一定精疲力尽,就算晚上休息怕是也睡不着的,所以今天他就不过来打扰了,还让我也别来,免得吵着你们休息。哼,假正经。”
她这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至少现在,我完全没有把握。”
商如意道:“比如说,砂仁与厚朴药效相似,白背叶根,车前草与滑石药效相似,实在短缺的,就只能找这些药来补足。”
商如意又和宇文晔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也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裴行远又道:“我昨晚,就派我家的下人去城中各处搜寻药剂,他们跑了好几个医馆,发现竟然一点能治那病的药都没有,有几家说前些日子刚进了些货,也不多,都被这两天挤到医馆看病的人买了。偌大一个大兴城,竟没药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个普通的病患要完全治好,需要将近五斤的药量。
说完,便大摇大摆的走到他们面前坐下,正好图舍儿盛了一碗粥,还没来得及放到宇文晔的面前,就被他接了过去。
裴行远耳朵灵,听到这两个字立刻觉出不对,急忙道:“果然什么?”
这一次,宇文晔也不再说话了。
裴行远这话虽然夸张了些,也不无道理,毕竟,大兴城就是都城,哪怕楚旸迁往东都,抛下了这里的皇宫百姓,但这里的人毕竟经历过当年文皇帝建国登基,以及楚旸的即位,他们对于皇权更替的敏感度,不会比朝堂上的大臣们差。
更何况,这一场实实在在影响到他们生活的瘟疫,更成为了宇文渊迈向皇位的最后一步。
谁能不担心呢。
可是,更实际的问题也就摆在眼前了——
若要尽快绝清疫情,那就是将手中仅有的药救治能救的那一部分人,但这样一来,死于瘟疫的人,只怕难以计数!
若反之,救更多的人,就意味着绝清疫情的时间更晚,那么宇文渊口中的“重赏”,将与他彻底无缘!
宇文晔,要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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