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吏已经逃散一空,唯有地方土豪数人战战兢兢前来拜会,还不是什么家主,而是族中子侄辈,显然是来探听风色的。
邵慎是知道轻重的,给前来拜会之人各赏布帛五十匹,温言抚慰,令其各安生业,勿要惊慌。
数日后,这些土豪总计输粮一万斛、猪羊千口、酒百坛前来劳军。
邵慎一一收下,并为其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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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邵慎抵达临江县的前夜,邵勋收到了巴东大捷的军报,并在第二日朝会上公之于众,群臣皆贺。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灭成的曙光。一时间暗流涌动,各自思虑着如何从中获取好处。
家族百年大计,靠的就是这些细微间的工夫。
朝会罢散后,邵勋将庾亮留了下来。
“元规,蜀中偏远,向来易自守而安。而今好不容易敲开了这个乌龟壳,一旦攻灭,须以重臣镇之。”邵勋一边说,一边将手诏递给庾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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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亮伸手接过,粗粗一看,原来是嘉奖诏书。
苻洪官升一级,任从四品凌江将军;
苻安官升一级,任正七品临江令;
窦于真赐绢二百匹、生口百人;
上郡太守单智次子单吉授从七品副牙门将;
雕阴太守陆逐乾长子陆逐畅赐绢百匹、生口五十人;
……
诏书上罗列了数十人,大部分没有官,但给了财物赏赐。
出战军士获得的战利品依照各部战功分发,朝廷并不收取,另一人赐绢帛两匹、白麻布一匹,战死、病殁、伤残将士各给五匹绢抚恤。
赏赐不算很丰厚,但对比汉魏晋三朝时常赖账的行为却好很多了。
况且,真不给赏赐又怎么了?难道各个君王都要给钱才能动弹吗?
庾亮对此没有意见,看完后又封好,呈于御案之上。
邵勋让宫人取走交给侍中,发往台阁,然后看了眼忐忑不安的庾亮,突然笑了,道:“元规,你我什么交情,何须如此?说说吧,若灭成需要哪些准备?”
“资粮。”在这件事上,庾亮和邵慎不谋而合。
在水军无法取得优势的情况下,只能在前线囤积足够的资粮,准备充分之后再行发兵。
“资粮非一朝一夕之事。”庾亮又道:“邸阁、武库营建需要时日,有些道路恐也要修缮一番。在此期间,朝廷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做。”
邵勋一听就十分高兴,亮子大略上其实一直没问题。
他从来就能看得到问题所在,知道哪里存在隐患需要解决,这个目光是相当不错的。但他性子太急躁,为人有些飘,容易好大喜功,最终把事情搞得一塌糊涂。
看得到问题,却没有正确的手段来解决问题,亮子也是奇人一个。
这厮当个谋士绰绰有余,但让他上手实操就不一定了。
“卿以为当做何事?”邵勋问道。
庾亮整理了下思路,道:“臣以为当联络蜀中大族。”
“成国亦有土客之争。昔年李特率天水、略阳、扶风、始平、武都、阴平六郡官民十余万口南下,扫平诸郡,奄有蜀地。多年以来,成国公卿将相多为六郡新人,蜀中旧族甚少。往昔其畏惧六郡子弟,故不敢反。今时则不同往日,陛下若善待蜀中旧族,授予官职,则其相率来投矣。”
邵勋听完,不置可否。
庾亮愕然,难道我说错了?
邵勋起身,走到庾亮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元规,你大略上是对的。但若这么直接招抚,多半无用。”
庾亮先是不解,但突然之间灵光乍现,道:“臣知矣。”
“你知道什么?”邵勋好奇道。
“陛下可令燕王与蜀中大族联姻,如此则——”
“元规!”邵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你这招也没错,但贸然这么用只会害了心向朝廷的蜀中豪族。你当这是南渡士人呢?”
说完,铁砂掌重重拍了庾亮肩膀一下,道:“便如伐凉州之战,非得兵近成都、全蜀震动之时,才能这么做。蜀中豪族确实对李氏不满,但他们真愿意那么利索地归顺朕吗?好好想一想。吴蜀旧族的心思,你到现在还不懂。”
庾亮默然良久。
他好像有些明白了。陛下压根没指望蜀中大族纳头便拜,只要他们在关键时中立,两不相帮,就心满意足了。
按照这个思路来想,确实有可能做得到,盖因蜀中旧族有过背弃压在他们头上的外来军政集团之事。
这个地方的人相当封闭,打得过就割据自立,打不过就投降继续过日子,只要你保证他们的利益。
陛下真是看透了这些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