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刘氏很想念女儿,不过邵勋还是让符宝在襄阳多住几个月,待外孙稍稍大一些再和桓温一起回来。
桓温也被安排了新官职:正五品给事中,他爹桓彝的职位。
正如之前邵勋所说,没有给他安排地方政务官,而是直入中枢,充当天子近臣,随时顾问。
这个职务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一旦外放,太守起步,补完履历最后一环,下一次入京后,就能担当大任了。
不过桓温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外放出任郡守了,给事中这个职位会伴随他不少年头。
符宝倒是很高兴。
襄阳虽好,终究不如洛阳。能回到京城,再好不过了。
“你呈上来的那本书很不错。”邵勋又看向三子,道:“襄阳坊市经营得有声有色,念柳,你让为父刮目相看啊。”
邵勖有些腼腆地说道:“儿就擅长这些事,更担心为人所轻,故费了不少心思。”
“有人给你脸色看了?”邵勋问道。
“这倒没有。”邵勖连忙说道:“就是担心做不好,让人小觑邵家儿郎。”
邵勋点了点头,道:“你勤于读书,又擅货殖,理财之术颇有功底,这些本事为父已经看到了,很不错。现在,为父需要看到你在别的方面的本事。”
邵勖正襟危坐,道:“请父亲吩咐。”
“汲郡太守空出来了,你去当吧。”邵勋说道:“让为父看看你抚民的本事。”
“是。”邵勖应道。
“你以前当过桑梓苑令,但一苑之主和一郡之主可不是一回事,差别很大。”邵勋叮嘱道:“你可懂?”
“儿知道。”邵勖回道:“汲乃水陆要冲,又有氐人,需得与他们打交道。”
“不止这些。罢了,你自己体会。”邵勋说道:“去汲郡后,有一事不要忘了。将郡兵扩充至两千,你亲自选人、编练。”
“是。”邵勖回道。
“人不能总在舒适的地方活着。”邵勋笑道:“多往军营走走,听听武人们在说什么,猜猜他们在想什么,问问他们需要什么。”
“好好做,让——”说到这里,邵勋犹豫了一下,道:“让阿爷知道你有驾驭武人的本事。”
邵勖又应了一声。
邵勋仔细看着这个儿子。
方才裴灵雁说卞盱眉眼间像他妹妹,念柳又何尝不像他母亲呢?
这个孩子缺点是有的,但身上的闪光点更多,而且有一点让邵勋始终无法割舍,随着他的年龄越来越大,这个闪光点愈发让他难以割舍。
方才最后一句话他本来不想说的,但最终还是说了。
对念柳吩咐完后,邵勋看向五子,道:“春郎,你让为父有些惊喜。”
春郎抬起头,看向父亲,似乎因为他的肯定而欣喜,然后又习惯性低下了头。
“把头抬起来。”邵勋不满道。
春郎抬起头,和父亲目光一对视,便有些飘忽。
“你这样子,便如念柳所说,很容易被人轻视。”邵勋加重了语气,说道。
听到“轻视”二字,春郎下意识抬起了头,眼神中还有些畏缩,不过已经敢和父亲对视了。
“你巡查河南邸阁,报了十余人的名字上来,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邵勋问道。
“会被治罪。”春郎答道。
“他们都死了。”邵勋走近两步,居高临下看着儿子,说道:“你把人抓起来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死了。”
“儿知道。”春郎说道。
“你为何抓人?”邵勋继续问道。
“他们盗卖存粮,坏父亲的大事。还试图糊弄过去,轻……轻视我。”春郎答道。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竟然有些委屈。
邵勋静静看着他,心中暗道这孩子受什么刺激了?
他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道:“阿爷以前对你关心太少了。”
春郎眼睛一红,没说话。
邵勖、邵雍看了,也有些惊讶。便是亲兄弟,也不一定能了解对方的心事。
绵娘有些手足无措,半晌后,她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推到邵彦面前,道:“五兄我送你了,别哭了。”
春郎挤出一点笑容,温和地看向妹妹,道:“我何时哭了?”
邵勋轻笑一声,道:“春郎,过几天领个新差遣,清查左右骁骑卫、左右羽林卫府兵田地,看看能不能和诸卫对上账。”
“好。”春郎直接应下了。
……
傍晚时分,邵勋挽着裴灵雁的手出了吴公府。
是时夕阳晚照,霞满西天。
裴灵雁看着晚霞,叹道:“二妹去了江南后,经常生病。现在年纪大了,身体已然不太好。”
说完,看向邵勋,道:“我也老了。”
邵勋为她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发丝,道:“若无你,纵有万里江山,何足贵也。”
裴灵雁沉默了一会,道:“有些事,很为难吧?”
邵勋看向她。
裴灵雁笑了笑,迎着晚霞,道:“今晚我想去金墉城,你陪我许久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