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建瑭哽咽叹道:“大丈夫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不负君王丹陛宏恩。建瑭恐与小姐无缘,小姐请勿挂心。”说着史建瑭一把从高月仙手中扽过马丝缰,双腿一磕马腹随军而去。
高月仙紧跑几步喊道:“将军!”史建瑭一勒丝缰转身回望高月仙一眼,又催马远去。高月仙眼中含泪,哭丧着脸回至关中。
高月仙站在飞仙关垛口,远望后唐大军绝尘而去。从早上到午时,从午时到夜晚,直到残月高悬,高月仙悲伤至极,竟然坠关自尽。真是:
相见时难别亦难,
只为河山负红颜。
女儿柔骨生万种,
丈夫豪情志磐坚。
再讲前蜀皇帝王衍,这一日正在宫内与众妃嫔歌舞宴饮,嘉王王宗寿求见。王宗寿乃是王建养子,封号嘉王,官拜太子太保兼武信军节度使,为人正直,颇有贤能。
王宗寿一见后主王衍,双膝跪倒,叩首奏道:“臣启奏陛下,飞仙关老将高崇献关降敌,大唐先锋官史建瑭半月之内连破葭萌关、白水关,势不可挡。请陛下降旨早拨军粮,散金募兵,以备大敌。”此言一出,两旁的嫔妃哈哈大笑,王宗寿抬头再看王衍,只见他鼾声大作,醉不能醒。
王宗寿急得伏地而泣,最后掩泪而退。文武朝臣早已在宫外等候。王宗寿与众人一一行礼,王宗寿无奈言道:“万岁醉而不醒,如之奈何?”
只见有一老者言道:“嘉王勿虑,老夫愿出兵剑门关”!众人一看乃是太师魏弘夫,王宗寿转悲为喜,与众人力请老太师发兵。
太师魏弘夫率蜀兵一万人进驻剑门关,此时后唐的兵马已经屯兵关下。
后唐先锋官史建瑭率三千兵马列队蜀道,这中原之兵一见剑门关个个称奇,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闻号炮三声关门大开,一队蜀兵分列栈道两侧,只见魏弘夫头戴黄金三叉帅字盔,身着铁叶黄花甲,跨下一匹五靛花斑马,手中一口囚龙大刀。老太师剑眉倒立,虎目圆睁,一捋颔下长髯问道:“吾乃大蜀太师魏弘夫,来将何人?通上名来!”
史建瑭答道:“吾乃讨蜀元帅郭崇韬麾下正印先锋官史建瑭也,今连破西蜀六关,老太师何不早早归降?免动干戈。”
魏弘夫冷笑道:“娃娃休出狂言,先吃老夫一刀。”话音未落,魏弘夫催马而出,与史建瑭大战十个回合,只见史建瑭强扫天灵,魏弘夫躲闪不及,那黄金三叉帅字盔被银枪打落在地。魏弘夫自知不是史建瑭的对手,只好败回关中。
史建瑭先胜一阵,且得了魏弘夫的金盔。魏弘夫登城之后,心想单打赢不了史建瑭,还不能乱箭射死他吗?魏弘夫即刻令城内一千弓弩手放箭退敌,顿时剑门关上乱箭齐发,史建瑭下令退兵,但在蜀道之上非同平川,三千人马乱成一片,前拥后挤来不及逃脱,可叹史建瑭空有一身武艺,未能及时退却反被关上乱箭穿身。
史建瑭被射死剑门关,魏弘夫立刻飞章奏捷,请后主王衍发兵增援。偏偏蜀主王衍不但不发兵增援,却兴师动众往秦州游玩。一路上歌舞升平,美人侍驾,让王衍玩得得意忘形。
蜀主大队人马行至梓潼,忽然大风骤起,巨石卷空,树木拔根,左右侍卫皆吓得惊骇万分。王衍问道:“此主何兆?”
身旁有太史答道:“此乃贪狼风也,当有败军杀将者。”
嘉王王宗寿劝道:“此乃凶兆,望陛下以前敌战事为重,速回成都。”
王衍笑道:“王兄多虑,交战在人,风雨在天,无须惊异。”蜀主王衍传诏驾幸绵谷,却不问战事。
史建瑭战死剑门关下,郭崇韬和太监李袭心里暗暗叫好,表面上却装作哀悼向京师报丧。前蜀太师魏弘夫在剑门关固守虽然万无一失,奈何军粮已尽,久盼不得增援。
又过两日,剑门关中已有士卒哗变,且人数甚多。实出无奈,魏弘夫心想王衍真是昏庸透顶,大敌当前还有心出游,只得献关投降。
魏弘夫献出剑门关,西蜀沿途州县尽皆不战而降。后唐兵马长驱直入攻占绵竹。蜀主王衍闻报大惊失色,即刻返回成都。
王衍朝急召百官问道:“诸位爱卿,唐兵已攻克绵竹,成都空虚如之奈何?”见文武百官无人敢语,王衍哭道:“唐兵眼看兵临成都,如之奈何?”
左右大臣纷纷跪倒,伏地而哭。王宗寿道:“战则必败,降可能生,陛下可效仿刘禅归顺唐主。”王衍无奈,于公元925年十一月在成都城外七里亭向后唐大军投降。前蜀只传两主,共二十三年,乃是十国之中最早灭亡。
后唐灭蜀,前蜀旧臣纷纷献宝求荣,郭崇韬大敛金银,珠宝满仓。监军李袭见他中饱私囊,却不分自己一杯羹,于是怀恨在心。
唐主遣宦官向延嗣,促令大军还朝。延嗣到了成都,崇韬未尝郊迎,及入城相见,叙及班师事宜,崇韬且有违言,延嗣好生不乐。因与李从袭僚谊相关,密谈情愫,从袭得间进言道:“此间军事,统由郭公把持,伊子廷诲,复日与军中骁将,及蜀土豪杰,把酒狎饮,指天誓日,不知怀着何意?诸将皆郭氏羽党,一或有变,不特我等死无葬地,恐魏王亦不免罹祸!”言已泣下。
延嗣道:“俟我归报宫廷,必有后命。”
越日,即向继岌、崇韬处辞行,匆匆还洛,入诉刘后。刘后亟白唐主,请早救继岌。唐主闻蜀人请崇韬为帅,已是怀疑,及阅蜀中府库各籍,更不惬意,至此闻刘后言,即召入延嗣,问明底细。延嗣统归咎崇韬,且言蜀库货财,俱入崇韬父子私囊,惹得唐主怒气上冲,复遣宦官马彦珪,速诣成都,促崇韬归朝,且面谕道:“崇韬果奉诏班师,不必说了。若迁延跋扈,可与魏王继岌密谋,早除此患!”
彦珪唯唯听命,临行时入见刘后道:“蜀中事势,忧在朝夕,如有急变,怎能在三千里外,往复禀命呢?”
刘后再白唐主,唐主道:“事出传闻,未知虚实,怎得便令断决!”
后不得请,因自草教令,嘱彦珪付与继岌,令杀崇韬。
崇韬方部署军事,与继岌约期还都。适彦珪至蜀,把刘后教令,出示继岌,继岌道:“今大军将还,未有衅端,怎可作此负心事?”
彦珪道:“皇后已有密敕,王若不行,倘被崇韬闻知,我辈再无生理了。”
继岌道:“主上并无诏书,徒用皇后手教,怎能妄杀招讨使?”
李从袭等在旁,相向环泣,并捕风捉影,说出许多利害关系,恐吓继岌,令继岌不敢不从。乃命从袭召崇韬议事,继岌登楼避面,嘱使心腹将李环,藏着铁椎,俟立阶下。崇韬昂然入都统府,下马升阶,那李环急步随上,出椎猛击,正中崇韬头颅,霎时间*迸裂,倒毙阶前。
继岌在楼上瞧着,见李环已经得手,亟下楼宣示后教,收诛崇韬子廷诲、廷信。崇韬左右,统皆窜避,惟掌书记张砺,诣魏王府前抚崇韬尸,恸哭失声。推官李崧进语继岌道:“今行军三千里外,未接皇上敕旨,擅杀大将,若军心一变,归路皆成荆棘了。大王奈何行此危事?”
继岌方着急起来,自述悔意,且向李崧问计。崧乃召书吏数人,登楼去梯,伪造敕书,钤盖蜡印,再行颁示,但言罪止及崇韬父子,不及他人,于是军心略定。继岌乃遣彦珪还报唐廷,唐主再饬继岌还都,命太原尹孟知祥就任西川剑南节度使。且令王衍入觐,赐他诏书道:“固当裂土而封,必不薄人于险,三辰在上,一言不欺!”衍奉诏大喜,语母及妻妾道:“幸不失为安乐公!”【想得太美!】
遂转告继岌,愿随入洛。继岌正要动身,凑巧孟知祥亦至,遂留部将李仁罕、潘仁嗣、赵廷隐、张业、武璋、李延厚等,佐知祥守成都。自率大军启程,押同王衍家属,向东北进发。沿途山高水长,免不得随驿逗留,伶官景进,因事生风,入白唐主道:“西南未安,王衍族党不少,未免谋变,不如早除为妥。”
唐主已忘却前言,急遣向延嗣赍敕西行,敕中写着:凡是王衍一行,并从杀戮云云。枢密使张居翰,取敕覆视,亟就殿柱上揩去“行”字,改为“家”字。【一字活人无数。】始付延嗣赍去。延嗣到了长安,由西京留守接诏,即至秦川驿中,收捕王衍全眷,尽行处斩。衍母徐氏临刑。搏膺大呼道:“我儿举国迎降,反加夷戮,信义何在?料尔唐主亦将受祸了!
徐氏母子既死,王衍所有妻妾金氏、韦氏、钱氏等,一并陨首。惟幼妾刘氏,最为少艾,发似乌云,脸若朝霞,被监刑官瞧着,暗生艳羡,指令停刑。刘氏慨然道:“国破家亡,义不受污,幸速杀我!”【不没烈妇。】刑官无可如何,乃概令受刃。此外蜀臣家属,及王衍仆役,悉数获免,不下千余人。【亏得张居翰修改一字。】
那时唐主已下诏暴崇韬罪状,并杀崇韬三子,抄没家资。睦王李存乂,系唐主第五弟,曾娶崇韬女为妻。宦官欲尽诛崇韬亲党,杜绝后患。乃入奏唐主道:“睦王闻郭氏诛夷,攘臂称冤,语多怨望。”
唐主大怒,竟发兵围存乂第,悉加诛戮。【全然昏愦】。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