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淑禾从院子后头的走廊绕到西院拐角,探出半个脑袋,目光越过垂花门窥视了一眼坐在东院的吴安,桃枝站得挺直正好将他视线遮挡住。
贺俊臣书房门扉虚掩着,她轻轻推开就走了进去,又轻手轻脚闭紧房门。
书房内陈列简单,一张漆黑长桌,桌面上摆放着一方淡青色茶盏,笔墨纸砚,一把乌木书尺,一摞奏折,数册刑狱典籍,书桌旁放着一把紫檀木椅子。
尺丈远外软榻临窗而设,榻上放着一张矮桌,棋子乱糟糟摆着,仿佛历经一番惨烈厮杀。
她蹑手蹑脚走到桌前,亮晶晶的双眸探究地看着那摞折子,抚了抚心跳,屏住呼吸将其拿起。
徐徐展开,她一字一句地端详,折子上洋洋洒洒写着他奏请朱笔勾决的死刑犯的名单,沉庭未列其中。
她将折子放下,仍不死心,拾起桌上的书册迅速翻看,书页上只有他圈圈点点做的手记。
书桌侧边靠墙位置立着列书架,架子上摆满齐齐整整的书籍。姜淑禾走近去看,手指贴着书皮目光掠过书脊,并未有甚么特别之处。
她仰首扫视最上面一排,突然看到那排中间藏着本破旧的书,书首书根颜色发灰已然裂开,姜淑禾眉心一动,猜想大抵是他经常翻阅所致。
她踮脚伸手去拿,捧至胸前,随手翻翻书页,见书页正中间夹着一页薄纸,她把书合好小心放在桌上,拿近那张纸看,心蓦然一跳,随即愣住,目光凝滞。
这是她年少时亲手赠给一个身形高大挺拔的少年的画像。
这张画像她已有十年未见,十年啊,可那番场景她历历在目,仍在眼前,就像十天前才发生过。
姜淑禾心跳愈发迅疾,眼睛像被定住,掌心微热,指尖捏得隐隐生疼,脚底也变得软绵绵的。
胸口吐出口气,她再无力支撑身躯,猛然瘫坐在木椅上。
她嘴唇颤动,嗓子像被糊住了,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又垂颈确认持在手中的画像——画像上的女童扎着两个圆圆的发髻,双眉正中间点一枚朱砂红点。
是他…可是,他在狱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却甚么也没有说。
甚么也没有说。
姜淑禾脸色变得苍白,眼神也失去焦点。她深吸几口气,迫使自己回笼神思。
也许他早就记不得了,那时他也不过十五岁,这其间生出数不清的幸事祸事。
“啾啾,啾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