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韵凄清,飘如云外。
……????黄昏的时候,一队羽林军闯入咸阳驿站。
在榻上歇息的边令诚被拉下来。
边令诚大喊大叫中,将李瑄惊动。
“将军为何捉拿我监军?”
李瑄整理着装出门后,向羽林将军询问。
“回天水王,我等奉命缉拿,并不知情。”
羽林将军不敢怠慢,拱手向李瑄回道。
他们确实什么都不知道。
“冤枉!我要见圣人。”
边令诚大喊大叫,他不服气,没意识到自己贿赂袁思艺后,转头就被袁思艺卖了。
纵横内侍省数十年,没见过这么不讲武德的。
李瑄默然。
他也看边令诚不爽,但这打乱了他的计划。
将边令诚带回长安的主要目的,是不想让边令诚在他离开后兴风作浪。
李瑄离开后,如果边令诚检查安西都护府的仓库,颜真卿无法阻拦。
这样里面的金银财宝、绢钱数量就露馅了。
而且李瑄选择离开安西后,再将献给李隆基的金银珠宝进行转运,也有避开边令诚的意思。
另外,让李隆基最后见一次边令诚,心中放心。
等李瑄回安西后,就会控制边令诚,让边令诚时不时向李隆基写一封密奏,禀告李瑄的忠心耿耿。
此时,安西到玉门关、阳关的所有驿站,都被换成李瑄的人,他也会逐渐控制道路。
以防止消息泄密。
“不论今后谁是安西北庭的监军,一入龟兹,我就将其控制。”
李瑄看着边令诚被带走后,默默想道。
他不认为边令诚被抓走,他会有危险。
就算李隆基怀疑他,也不可能去捉边令诚,打草惊蛇。
李瑄怀疑是有人举报边令诚贪污受贿之类。
翌日天明。
右相杨国忠和左相陈希烈,带着文武百官和羽林卫倚仗来迎接李瑄。
作为首席宰相的杨国忠,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说到底李瑄是曾经的宰相,他现在如日中天。
显得李瑄压制他一头。
但圣人有令,杨国忠不得不遵从。
在杨国忠到达咸阳驿站之前,高力士向李瑄送信,告知边令诚被逮捕的情况。
原来是这死太监作死,袁思艺太狂妄自大。
幸亏杨玉环为他说好话,否则李隆基肯定不会给他好脸色。
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
杨玉环,是李瑄心中挺矛盾的一个人物。
和对待李隆基一样矛盾。
总是有人说,把“祸国殃民”“红颜祸水”推到一个女人头上,是推卸责任。
杨玉环是没有像别的强势女人一样干政,但杨玉环对“五杨”和杨国忠的纵容,是她不可推卸的。
杨国忠和五杨就这几个人,对国家的伤害,古今少有。
没有杨玉环,或者杨玉环再强硬一点,他们不可能到达这样的地步。
大唐由盛转衰,李隆基是第一责任,杨玉环也许能排在第二了。
其他才轮到安禄山、李林甫、杨国忠、五杨、宦官集团、豪强大族分担责任。
但是,杨玉环对李瑄的多次帮助,李瑄记在心里。
如果有可能,他会报答的……
就像他认为李隆基一路提拔倚重奖赏他,一定会留李隆基“安享晚年”一样。
碧波如洗,万里无云。
黄旗飞满天,丝竹卷苍穹。
骑兵分列两旁,倚仗在中心,还有宫廷的女官,整个队伍有两千余人组成。
文武百官到达咸阳驿站之前,李瑄就在驿站下面等候,没有摆架子。
“天水王西征之功,万古流芳,纵卫霍在世,亦不能相比。我等祝贺天水王旗开得胜!今奉圣人之命,中书门下率领文武百官,迎接天水王入宴萼相辉楼……”
杨国忠带着文武百官上前,向李瑄一拱手。
曾经,他是跟在李瑄屁股后面,阿谀奉承的马仔。
右相兼文部尚书,又有四十多个使职加身,毫无疑问的百官之首。
可在李瑄面前,杨国忠感觉很不自在。
“右相,左相。劳烦你们亲自相迎!”
李瑄向杨国忠和陈希烈一礼,回应道。
杨国忠为了权力,可以不择手段。
他绝不会因为曾经是李瑄下属,就放过打击李瑄的机会。
再见杨国忠的时候,李瑄以平常心态。
自作孽,不可活。
他不会怜悯杨国忠这样的人。
“迎接天水王,是我等的荣幸!”
杨国忠似乎继承了李林甫的口蜜腹剑,很会说话。
“天水王饮马里海,将来太公庙中,您必为首!”
相比之下,在陈希烈眼中李瑄是搅局者,他巴不得李瑄早点离开长安。
就像这次一样,一走就是近三年,让天下安静安静。
“过誉了!”
李瑄笑了笑。
然后李瑄按照规矩,与其他三品大臣问礼。
罢相以后,李瑄仍然坚挺,在西域秋风扫落叶般地西征,让圣人龙颜大悦,大加赏赐。
许多官吏都觉得,李瑄迟早会二度拜相,去与杨国忠争权力。
前提是李瑄能向李隆基妥协一些事情,不要再想着变法。
现在圣人在颐养天年,不想听到烦心事。
李瑄在文武大臣的队伍中,看到李岘、裴遵庆、张镐、韦见素等人,他们自有生存之道。
还有李瑄的亲兄弟李霅、李季卿等,他的岳父姜度、裴泛,这些杨国忠不敢动。
王维不在行列,他守孝归来后,心灰意冷,大多数时间都在称病归隐。
至于杜甫、杜琎、赵丰章等比较刚的,早就被罢官,贬官。
在上洛郡当太守的王昌龄,也遭到大贬。
“朝廷的变化有些大啊!右相举荐了不少贤才,我都不认识了。”
李瑄没有第一时间上马,而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杨国忠说道。
此次回长安,他已经想好他要干什么了。
对抗一下杨氏,即便没有用处,也要让长安看到他的决心。
“优胜略汰,天下能人何其多也?”
为了自己的面子,杨国忠这样回答道。
“听说南诏扰乱,大军第一次平叛失利了?”
李瑄又问出这个敏感的问题。
“天水王休要听那些风言风语,初次南征小胜,南蛮狡猾,需要更多兵马。大军已经出发剑南,待训练完毕,必擒阁罗凤面见圣人。”
杨国忠立刻反驳道。他害怕李瑄将这个消息告诉李隆基。
现在满朝文武,只有李瑄能向圣人传递近话。
“南面多瘴气,不要冒进。”
李瑄不打算拆穿杨国忠指鹿为马,只是警告他一声。
阁罗凤很有能力,杨国忠想一口吃个大胖子,还要看有没有那个胃口。
“这是剑南的事情,不劳天水王了。”
见李瑄故意让他难堪,杨国忠话语也强硬起来,为了防止李瑄在文武百官面前继续说,他又催促道:“圣人在萼相辉楼等待,请天水王上马,不要让圣人久等。”
李瑄不再多说,他向文武百官一礼后,坐上一匹银白色的汗血宝马。
这是拔汗那王赠送李瑄的年轻宝马。
拔汗那国在汉代的时候,叫“大宛”,那里自古以来盛产名马。
车神塞、李嗣业等将领也纷纷上马跟随着李瑄。
一行人浩浩荡荡,驶向明德门,朱雀大街。
这个门,李瑄已经以“加冕荣耀”的方式,通过四五次。
每一次都是天功!
有唐以来,无一将领能和李瑄一样,多次万众瞩目下在朱雀大街通过。
从朔方到陇右、河西,再到西域、河中、波斯。
从突厥,到吐蕃,再到大食。
这些都是大国,特别是吐蕃和大食,在鼎盛时期,却大败在李瑄手中。
变法罢相,使李瑄变得更悲情。
忧国忧民、大英雄、大诗人,在武风极盛,诗歌飞扬的大唐,每一个标签,都足以享受荣耀。
常平粮仓,虽然已经变质,但解许多百姓的倒悬之急。
慈幼堂、济生堂等等,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只是被杨国忠减少开支,并没有被抛弃。
变化失败,种子却留下。
包括一条鞭法、考公法,在仁人志士心中,已经有新的概念。
他们在等待“春风吹又生”的时候,那个男子,再度“入相”。
正午的时候,在万众期待中,李瑄又一次进入明德门。
许多长安人见过李瑄,但依旧翘首以盼。
他们受够了平白无故加赋税,受够了强行征兵,受够了五杨的奴仆。
一家数百奴仆,五杨、杨国忠、其他杨氏,加起来数千奴仆,像疯狗一样。
他们回忆小相公当宰相的时候,大户约束子弟、无赖不敢过市、杨氏夹着尾巴,无比美好。
短短三年,却变成这样。
“小相公!”
“小相公……小相公……”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整个朱雀大街,齐声重复。
没有以前那样的议论纷纷,只有这不断重复的三个字,惊空遏云。
相公,在这个时代是宰相的专称。
罢相之人,不可再称相公。
而小相公,一直是李瑄的称号。
纵杨国忠骑在马上,百姓也将他当空气。
本来李瑄想像往常一样,对沿途百姓挥手。
莫名听到小相公后,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他立刻用左手擦拭眼泪。
百姓见此,无不哽咽,莫能仰视。
一场迎接英雄归长安的场景,却充满复杂的情绪。
只有不懂唐人情绪的胡人,用敬仰的眼神看着威名赫赫的天将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