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冕也不禁伤感,不过他看到机会,劝李亨振作起来。现在李亨尊李隆基为太上皇,继承大统,绝对能获得天下的支持。
就算李瑄以李隆基的名义,废除李亨太子的职位,不承认李亨为帝,李亨也会得到大部分文人的同情认可。
“不能这样!本宫一定会竭力营救圣人,使圣人尽天伦之乐。”
李亨模棱两可地回复。
“称帝”这两个字让李亨身体微微一颤,调动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他做梦都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在落魄的时候,这个词给予他心灵上的慰藉。
现在他要考虑如何躲避李瑄的追击,到达灵武。
李瑄暂时只有少量骑兵,到达灵武后,就会有河东军、陇右军相助。
“父亲,我们不能再与妇孺、车马一起前行。您骑上宝马,与飞龙禁军骑士一起,迅速奔至灵武郡,叛军一定无法追上。”
李俶向李亨建议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李亨在,他们这一脉就是天下认可的正统。
若李亨被擒,他们这一脉将会被李瑄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你的兄弟姐妹和为父的爱妃都在这里啊!”
李亨想这么做,但他的家人随行,不能骑马奔驰。
他心中是担心宠妃张良娣的,更何况张良娣还身怀六甲。
这段时间,张良娣的马车一直在最前方,这是她主动要求的。
李亨为此还说:“抵御敌人不是妇人家的事,你为何要在前面呢?”
张良娣回答道:“现在殿下跋涉艰难险阻,禁卫不多,恐怕有仓促,妾身在前面挡着,殿下可以从后面逃走,这样就无患了。”
如此贤良淑德的张良娣,怎会不令李亨感动呢?
“当今之际,国家大于一切。您在国家就在,当有所取舍。如果母亲不幸被李贼所捉,我等一定会全力营救。如果父亲执着不离开,被叛军追上后,就再无机会。”
李俶继续劝说道:“父亲要为社稷苍生考虑啊!”
他母亲去世,不喜欢父亲的新欢张良娣。
他心中也有难言的苦衷。
前几日逃亡前夕,李隆基将他从百孙院召到大明宫的时候,他并不清楚要离开长安。
所以他的妻子沈珍珠没有和他一起离开。
等翌日启程的时候,想叫上沈珍珠已经晚了。
他不知道什么结局在等待着在长安的妻子。
但现在李俶只想争一口气,辅助父亲登基。
只要皇位在手,没有什么是不能抛弃的。
“通知有马匹的飞龙禁军,和骑马的文武大臣,随本宫一起快马北上。”
沉思片刻后,李亨咬牙说道,决定抛妻弃女,只带着李俶等已经成年的儿子逃离。
“遵命!”
李俶和裴冕等领命道。
这次张良娣真成了李亨逃命的挡箭牌。
她在马车中,看着李亨和李俶带着一众亲信,两百名骑马的禁军绝尘而去,心中五味陈杂。
她摸了摸自己腹部,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亨的逃跑,让这支北上灵武的队伍,更加低迷。
短短半天时间,无马的禁军、李亨的亲信宫人,就有半数逃散。
现在他们只能希望叛军不要追来。
不过他们的希望,很快就变成绝望。
“前方车马,立即停下!”
在当天黄昏之际,车神塞率领一队轻骑,追上张良娣的车驾。
仅剩下的无马禁军,没有抵抗的信念,干脆利落地向车神塞投降。
“太子在哪?”
车神塞得知没有太子,只有张良娣和李亨的妾室、未成年儿女,以及一些行将就木的老臣后,抓住一名飞龙禁军询问道。
“午时刚过,太子与广平王、诸大臣一起骑马先一步向灵武而去。”
这名禁军怕死,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车神塞。
风声泄露了!
车神塞眉头一皱。
当然,在天下大乱时亲信太子的老臣非常多,这是不可避免的。
“太子被劫持往灵武,留下五百骑护送张良娣等回长安,其余人随我一起追击。”
车神塞下达命令道。
他知道太子要拼命奔跑,想追上有些困难。
毕竟朔方郡的情势复杂。
但太子对李帅太重要了,他们父子要做从龙之臣,就不能让太子成为李帅的绊脚石。
“轰隆隆!”
天黑未有休息,在车神塞亲自率领下,一人三马,继续追击。
一路进入平凉郡。
平凉郡山壑纵横,到平凉以后,一路要走不少山道,天策卫多马骑兵的优势难以发挥。
车神塞已经遇到落单的飞龙禁军,但李亨队伍中马匹优良,翻山越岭,车神塞一时难见李亨的身影。
第三日中午的时候,李亨遇到一名朔方军探马。
“启禀殿下,我们奉杜留后之令,来接您到达灵武。”
李亨令人问询探马到时候,探马向李亨回道。
“你们有兵马吗?”
李亨紧急询问道。
“回殿下,我军共有一千骑接应殿下。”
探马如实向李亨回答道。
“善!这下叛贼不会再追击了。”
李亨大喜道。
待他到达灵武,就可以称帝,召集天下平叛。
“慢!你们是哪支军队的?”
李俶觉得不对劲,制止李亨跟随探马一起。
虽然他们提前通知沿途的官吏,和朔方留后杜鸿渐,但郭子仪不在的情况下,朔方军派兵绝对没有这么迅速。
“卑职是丰安军的士兵。”
探马回答道。
“把他杀了!”
听到丰安军的名字,李俶大喊一声。
“噗嗤!”
李俶的亲信侍卫立刻举刀,将这名丰安军探马刺死。
“俶儿,你这是干什么?”
李亨愠怒道,怎么能乱杀朔方军的探马呢?
他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和李瑄关系不深的朔方军和河东军了。
“父亲,李贼任过丰安军使。据孩儿所知,那丰安军使阿史那扶汶是李贼一手提拔到亲信,他能在丰安军使的位置上七八年之久,多半是李瑄向上一任节度使安思顺、兵马使王思礼有所暗示。”
李俶聪明,向李亨回答,又说出线索:“父亲没觉得杜留守迎接我们的速度太快了吗?”
“就是如俶儿所言!”
李亨拍手,心中后怕,又问李俶道:“该如何去做呢?”
虽然如此,但李亨在这一刻毛骨悚然。
李贼的影响力太大了,隔这么多年,都还能影响朔方军。
即便他到朔方,也会如履薄冰,不能如想象中的美好。
而且他害怕阿史那扶汶派人在前方堵截他们。
“父亲,灵武郡我们必须得去,否则前功尽弃,我们不要再走官道了,从偏僻的小道,山道出发。”
李俶向李亨说出自己的建议,他也认为前方的官道上有丰安军严阵以待。
李贼令丰安军堵截他,恰恰说明李贼没有控制朔方军,只有丰安军听李贼的。
“依俶儿所言!”
见裴冕无计可施,李亨只能相信自己的儿子。
“报……启禀殿下,山间还有一名朔方军探马,他突然向北逃离。”
一名飞龙禁军奔来向李亨禀告道。
“不好,他一定看到我们杀死他的同伴,前方的丰安军会很快追来。”
李俶意识到他们危在旦夕:“父亲,速令士卒绕到乡野山道,从长计议。”
他本以为他们离开李隆基的队伍后,能轻易到达灵武。
没想到李瑄进军速度这么快,还在丰安军留下后手。
丰安军是朔方离平凉最近的一个军。
关键时刻向西南而来,可以直接封锁道路。
一共二三百人的队伍,在惊慌失措,缺少食物的情况下,躲避官道,涌入更偏僻的山道。
“岂有此理,敢杀我探马!”
“太子果然被奸佞挟持,随我一起追踪太子的痕迹,将他们堵截。”
阿史那扶汶听到自己的探马被杀死后,异常愤怒。
丰安军其他骑士皆义愤填膺。
和李亨的队伍不同,他们携带有粮食。
于翌日找到李亨的行进路线,迅速追击而去。
李亨一行再次经过一天一夜的逃亡以后,人困马乏。
二百多名飞龙禁军骑士不满的情绪高涨。
人越是饥饿的时候,戾气就越重。
李亨知道这是哗变的前兆,只能下令士卒停止赶路,好好休息,并将战马杀死三匹,为士兵果腹。
夜晚的时候,也得让禁军睡觉。
李亨不敢睡,祈祷能躲过这一劫。
李俶看横七竖八躺在山野的禁军和落魄的大臣。
已经穷途末路,他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咴……”
天还未亮,远处马嘶鸣的声音将整支队伍惊醒。
阿史那扶汶率领士卒牵着马,循着李亨等人留下的痕迹,一夜寻找,将他们的露营地团团围住。
兵力悬殊,无路可逃,且飞龙禁军毫无战意。
李亨心灰意冷,下令向阿史那扶汶投降……
(本章完)